清晨的微风扑面而来,不冷也不热,头顶的太阳还不太耀眼,几朵闲云在阳光下被镀上金边,仿佛天空中的岛屿。
远处连绵的大山亦被阳光勾勒出连绵的轮廓,矗在天边,落落清朗。
青衣湖上飘着几艘乌篷船,村民们撒网捕鱼,放置竹笼,好一派热闹景象。
张宝林坐在田埂上,心不在焉地啃着手里的果子,不时抬头张望。隔着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隐约还能听到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
楚家有田有桑有船,需要人手管理,上代家主楚良道看他有几分精明,便将庶出女嫁给了他,还叫他任着楚家的掌事。
这时,视线中出现一道身影,高挑健硕,穿短衫短裤,绑着草鞋,手里还提着两大袋渔获。
“姑父!”
那声音低沉醇厚,顺着风远远飘来。
张宝林赶忙站起身来,将剩的半个果子随意往兜里一揣,摆手道:“诶,是源柏啊。可担不得,担不得。”
待楚源柏走近,张宝林连连弯腰,他不过娶了楚家的庶出女,自觉当不起长子这一句姑父。
这洞溪村不到两千人口,三百余户,却有江陈林楚四大姓,楚姓虽然人最少,但楚家祖上毕竟是朝廷『侨州郡县』安排的南迁世家,当初也带了些族人过来,繁衍至今,也有几十户了。
张宝林眸子微微睁大,瞧着楚源柏微微泛起青筋的手背,目光下移,定格在那两大袋几乎要撑破的渔获上。
他伸手去接,嘴上也没停:“这种事,叫下面人做就好了...”
楚源柏看他来接,微微一笑,顿时松了手,张宝林只觉手上突然一沉,差点迎面扑倒。
“诶,姑父,可慢着点。”楚源柏反应颇快,已用结实的肩膀抵住了他,空着的手又要去接那渔获,“我给村东的陈婆家送去,她家最近遇到些事。”
张宝林眼神微动,心里有些疑惑,虽然这楚家长子以前也是乐善好施之辈,但平日里不会刻意去做这些善事。
这三年来,不仅是他,就连楚家那个狠厉张扬的三儿子也开始做些帮扶老弱的事儿。
这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楚世石是什么人?
别看他文质彬彬,一副老秀才模样。那可是天生的煞星。
当初楚家迁来的时候,家主还是楚良道,楚世石不过六七岁。那时村里有个大户,姓黄,洞溪村这偏僻地儿,也没人见过仙师,一开始根本不把楚家当回事儿。
据说楚良道是个凡人,几个有修为的叔伯都被北方的蛮子杀了,于是好些人动了心思,想把他们撵走,再分了他们家的百亩良田。
那黄家的三个小子便天天找楚世石的晦气。
他六岁就敢跟十多岁的娃儿碰,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
直到他十六七岁的时候,半夜里提着刀,摸进了黄家大院。
一夜之间,把黄家举家上下全杀了,连条狗都没剩下。
第二天,他坐在黄家门口,拄着刀,对村里几个大姓的族老说,以后这里楚家说了算,差点把那些族老的魂都吓出来。
从此,洞溪村便改姓了楚。
再后来,听说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失了修为,但谁又敢去寻他的晦气?
正恍惚着,楚源柏的声音复又响起:“对了,姑父,父亲叫你过去一趟,说有些账目需要核对。”
张宝林望着楚源柏温润俊朗的面庞,总觉得是楚世石在瞧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垂下头恭恭敬敬道:“我马上去。”
赶着路,心里暗暗想着:“这父子长得也忒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