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过每次上学、放学会路过一片林地,大小不一的坟包如土馒头,在膝盖高的草丛中若隐若现。
但是他却一点不怕,甚至会雨后的树下,蹲在大树底下捏蛐蛐、捉蝈蝈、抓知了,跟蚂蚁对话、和蜻蜓比划拳脚......
还没来得及跟他的蛤蟆兄弟说声再见,就被他爸打发去推地排车了。
吴过出生的年纪,电视机还是稀罕物,整个镇上就只有一台动不动就雪花的电视机。
那台电视机,好像就是镇上第一个从南方打工回来的万元户带来的,据说跟他们家还有些亲戚关系。
吴过记得万元户,穿着灰蓝色的的确良西装,戴着白色的假领子。
怎么说是假领子呢,是因为有次他喝酒,下意识地扯领口,谁知道假领子被撑开,里面露出一截鲜红的棉背心。
即使他的那双黑皮鞋擦得锃亮,也难掩破旧感,像是被穿过很多年似的。
听惯了成功人士的吹嘘,吴爸显然对电视机更感兴趣。
这个方方正正的电盒子屏幕会经常播不出画面,天线位置一偏,就会出整片烦人的雪花,右侧是8个按键,分管8个频道。
吴过上小学的时候,镇上的电视里正断断续续地播着盗版翡翠台刘天王版《神雕侠侣》。
因吴爸对刘天王十分喜欢,于是给儿子上户口的时候就给他起了学名——吴过。
起初,吴过对自己的名字有点反感,因为同学们总拿神雕大侠的那点事取笑他,比如断胳膊、还把他家的鸡喊作他的雕兄。
然而成名后,主持人、记者们或者一些嘉宾大家,总爱对这个名字品评一番——
又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名字非常有内涵,也就没早年那么抗拒了
谁也不知道,吴过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
毕竟,比起弟弟吴雨、妹妹吴晴,吴过这个名字也算是老爸起名的智力巅峰了。
吴爸的外出打工,就是跑到一个相比故乡而言稍微富裕的地方卖早点。
9岁的少年不理解,都是卖早点,为什么非要到陶都,去省城卖早点不也一样?!
不还是一样地起早贪黑,夜半三更起来烧水和面?
举家迁到陶都后,吴过很不适应。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失眠,要么很晚睡去,要么很艰难地醒来。
似乎随着身体跟故土的别离,吴过的童年消逝了,只留下他用故乡的土捏的一对蛤蟆兄弟和小鸡。
因为转学到另外的省份,当地不承认外地的小学学历,9岁的少年还要从一年级重新读起。
家里安顿下来,吴过也开学了,他又迎来了自己的入学礼。
少年先锋队队员吴过,还要摘下曾让他骄傲了半个多月的红领巾,他可是班上第一批带上红领巾的呢。
在异乡,他异常敏感,被迫早熟,这也难怪,每天跟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同学一起上学,把课本上的内容再读一遍。
每当和身边比自己小半头的同学一起晨读拼音字母时,他都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看到为整个家忙碌的父母,他不声不响地按耐住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烦闷。
每周一升国旗,他看到三年级的队伍,总是有点渴望跟那些同学肩并肩,
但没办法,异乡人,人生地不熟,做小生意,没任何社会地位可言,有学校肯收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