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造听着这咄咄怪事,愣了片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唯唯点头。
他有一椿好处,主家建宅,再奇怪的想法,只要能够满足,他都会尽力去做。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军士,而只是一个匠人头领罢了。
到得此时,余杭知县得闻知州大人莅临,急慌慌赶了过来,他眼头极亮,远远看到燕青,与蔡鋆陈平见礼后,极为热络地向燕青施礼:“燕公子,上元下官在风云阁曾目睹公子风采,左盼右盼,如今始得……”话甫出口,他看见对面陈平脸色遽然变冷,转念一想,身后冷汗直冒,这才想起蔡知州当晚委实吃了些苦头,大大的丢人,懊悔惶恐间,蔡鋆倒是笑着对他说:“汪大人,本官在此处建些产业,日后你若有暇,多多费心照应。”
汪知县如释重负,抹了抹额头汗水,忙不迭应道:“以自家修建祖宅视之!以自家修建祖宅视之……”
燕青笑着为他解围:“汪大人,日后劳烦之事众多,眼下便有一椿,江南河与临平湖之间水道,在下想找人略作疏浚,以便日后行船,活计倒也不难,不值当再去求撩湖军兵,此时恰逢农闲,您治下若有人想挣些闲钱,您看能否代为组织一番,亦算是大人的爱民之举,对吧蔡知州?”
蔡鋆点了点头:“汪大人放心,不致令你为难,凡参与者按市价付钱,燕公子自不会克扣半文。”
汪知县连连点头作揖,感激道:“蔡知州燕公子义举,下官替治下子民谢过大人!”
临平盛产黄姜、丝绸等物,往日运输,皆需运抵码头方可,若水道浚通之后,燕青自不会横蛮霸占,且不说沿临平湖的农户受益,财力丰厚者在湖边再搭个小小的码头,亦会便捷许多。
“利己利人之事谁不愿做?”燕青笑笑,想了想,指着身边陈起道,“汪大人,此乃在下兄长陈彦才,庄园筹建期间,一应事务皆由他来决断,日后免不了会多有麻烦。要不,先由彦才兄带你走走,说说这边的打算?”
“好!叨扰陈公子了。”
“不敢,汪大人称在下彦才便可。”陈起偏头看了一眼燕青,那边正笑着对他点头,目光对视刹那,陈起没再说话,伸手引路,“汪大人,这边请……”
申屠造领着两人渐行渐远,尤俊望着他们的身影,笑着埋怨:“浮生兄偏心,对这位汪大人在下亦想亲近亲近,却不见你引见。”说话间话锋一转,似是喟叹,“彦才兄自去年老父亡故,倒是沉默了许多,让他忙点亦是好事。”
燕青的心思也是复杂,不再提起这茬,正色道:“你们记住,财聚人散,散财聚人。黄金白银,一堆破铜烂铁而已,当不得吃穿,关键要能使出去,换回想要的东西。日后无论经商为官,都要让身边的人、跟着你干的人,有钱,有钱了自然有面子,如此下来,旁人才会捧你敬你,日后所得反而更多。”他指了指远处劳作的人群,道,“三位兄长,他们的钱,该给的一刻不能耽搁。向美兄理帐,切不可大意。”
尤俊肃容应是,转眼间倒是笑了:“浮生兄该出的份子尚未补足,要不你放下面子,听蔡知州所言,让我等几日为你凑足暂借,反正大家也都信你,日后还了便是。”
照燕青的估算,他这里缺口极大,单凭蔡鋆尤俊也是拿不出来,几人凑凑倒也勉强,可燕青坚辞不从。此时他再提起话头,蔡鋆尚未表态,燕青已然绷着脸冷笑出声:“嘿,向美兄想看在下笑话?钱银到账之时尚有两日,总不会让你得逞!”
“哈哈……”
天高云淡,凉风送爽,突然间,前方做工的人群里,不知谁扯着嗓子在唱:“五月五日天晴明,杨花绕江啼晓莺。使君未出郡斋外……”
声音嘶哑却质朴,洋溢着欢庆喜悦。燕青陡然一痴,这才想到端午要到了,赛龙舟,吃粽子,戴花绳,喝雄黄酒……百姓在这片丰腴的土地上辛勤劳作,繁忙中觅得空暇,便会纵情欢笑,惟愿明日更好,可结果呢?
这座庄园他是依着唐之石堡城,宋之钓鱼城来建的……
压下翻涌的心思,燕青展颜露笑,问向蔡鋆:“耀祖兄,今年在哪赛的龙舟?”
陈平笑着抢先答道:“循旧例仍在钱塘江。宁海军被皇城司解散后,公子收拢了大半,他们皆是好手,若公子有意,亦可组建一支舟队参赛,虽说仓促,倒也赶得及。”
燕青还真是仔细想了想,随后指了指旁边东张西望的扈三娘,笃定地说:“今年时间太急,看看便罢。明年我让三娘带人参加,定能夺魁。”
扈三娘回身扔给他一个白眼,换来周遭阵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