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打算将它背起来,他却死死的拽住了我的一只手。
“小李啊,我死不死无所谓,这玩意你拿好,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一切将发生。听好,好好活下去!”随后他将一团纸塞进我的手心,身体软了下去。
几只黑蝴蝶飘到他的身边,应该是舍不得吧,迷离的月光落于它们,那么格格不入。
月倒映在血泊中,变得殷红。
6月12日早间新闻:B市郊区一老人坠楼自杀......
“那老头铁定是小李那小子杀的,听说那老头有什么比BJ三环两套房还值钱的传家宝......”
“是啊,别看小李那家伙平时蛮老实的,关键时刻还真下得去手,那天台不是他那间屋还有谁上的去啊!”
......
这些话当然都已经不值一提了,反正,反正,大家马上就都会......都会......死吧。
“房东大爷,你有老胡儿子电话号码吗?”
“你要那玩意干什么呢?”
“他人都死了,他儿子不该管管?”
“管?管个屁啊,你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吗?他巴不得这老头赶快死了,赶紧房产证上改他名呢!”
“BJ那房子不是他儿子的?”
“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那房子全是他自己年轻靠本事挣来的,就不知道哪天突然想不开了,丢下妻子儿女,去养什么蝴蝶去了。”
“这样吗......”我转身要走,却被叫住了。
“别走啊,我先把号码给你。”
“谢谢。”
六月十三号凌晨4:30,工厂边的桦树林。
我将铁锹插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大坑和安详的躺在其中的老头。
“搞定了。”我将手汗擦在衣服上,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
“喂?谁啊?”
“胡英俊先生吗,您父亲去世的消息您知道了吗?”
“亲爱的,是谁啊,怎么问那么不吉利的事呢?”电话一头传出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
老子就受不了夹子音。
“没事,就是殡仪馆打广告的,我马上就挂掉。”
“先生,别急,你父亲的遗嘱里说要把房产证改你名,还要给你一件传家宝......”
我的后半段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亲吻手机的声音
“您可真是喜鹊啊!”他叫道。
“你可都没叫过我喜鹊呢!”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更加尖锐了。
电话一端的声音逐渐远去,却没有挂断。
衣物摩擦肌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衣物落在毛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令人躁动的声响随后飘出。
“你看现在我像不像喜鹊?”
“像,太像了!”
我将手机顺手甩进埋老头的地方,机械地向里面铲着泥土。
直到泥沙完全盖住老头的尸体,通话在一阵嘈杂的电流音中结束。
我走进一旁的树丛,从中拿出一个又两根桦树枝拼凑起来的十字架。插在“坟头”。
“坟”的两旁种着两棵树。
一棵是白桦,另一棵也是。它们从树干处齐齐地伸出枝干,像是提刀的刽子手。
我就那么背靠在十字架上,双手放肆地舒展开来,缠绕着它。
“老头啊,你儿子精力那么旺盛,看来你马上就要有孙子了。诶,要是我有钱,找一个这么骚的女人,我的精力也会旺盛啊......”
没有回应。
我却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我为什么还要开这种玩笑呢?”
结果呢,两个社会的异类,恰巧成了同类。
我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嘬了一口,吐出一个圆圈,这是我第一次抽烟,毕竟人活着有些事就算不喜欢,也总得先试试。
我看着逐渐上升的烟圈,又莫名其妙大笑起来,直到被烟呛到。
看来第一次并不那么令人愉悦呢。
东边缓缓露出鱼肚白,我站起了身,将那燃着的烟丢进一旁的灌木丛。
我拖着铁锹渐渐远离桦树林。
一棵桦木的树冠开始蹦跳出火苗,随后两棵,三棵......
火的原野在天空的黑与白之间撕开一道璀璨的豁口。滚滚硝烟自由升腾,随风弥漫。
硝烟从我体表的每一个毛孔中钻入,滋润我的每一寸肌肤,乃至五脏六腑。
脏乱的黑发在风中畅快的摇曳着,化作黑色业火。
在公寓楼底的玻璃上,我瞅见了,自己眼中闪烁着幽光。
铁锹击打着楼梯。
哐~~~当~
哐~当~
清脆明晰,像丧钟的哀鸣。
“吵死了,大清早的哪个挨千刀的!”
有人叫道。
“是那个杀人犯!”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自己的住所。
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旁边的时钟上显示着7:56
我拿起老胡的木盒,打开了它,蝴蝶轻轻落在我的食指上。
“云南蝴蝶谷将马上迎来上亿只蝴蝶的爆发,我们的记者特地赶到了现场为大家记录这难得一遇的奇观。”
电视里的镜头对准那片翠绿的树林。
我站起身,爬上天台,楼下赶来了几辆警车,警笛叫嚣着。
“我们怀疑森林纵火犯现在正躲在这栋楼里,请您配合调查。”
警察开始盘问房东。
赖在老胡的血泊中的蝴蝶,在此刻落在了楼底的一条流浪狗身上。
时钟指在了7:59,秒针滴答作响。
电视里的树林里出现了一些骚动,蝴蝶大爆发开始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啦!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林子中喷出黑沉沉的蝴蝶,很快遮盖了天空,飞向四面八方。
一对蝴蝶落上了一只悬在树梢上的青蛇,黑色的血肉将青蛇包裹,化作10米长,三米粗的巨兽,砸向镜头。记者的惨叫声凄厉的回荡着,最后被蝴蝶的振翅声淹没了。
镜头落地的瞬间碎裂开来,而后血液溅上了镜头碎裂的一角。
公寓之下的流浪狗顿时在此刻也被黑色肉块包裹,涨到了和公寓一般长。
“啊!!!”楼下传来惊叫。
那条狗将楼下的房东吞下了肚,骨质碎裂夹着哀嚎。
警察们争先恐后的跑上了警车,它没有理会他们,开始撞击公寓,公寓激烈晃动,支撑梁逐渐出现裂隙。
“切。”我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一切。
警车在随后竟重新返回,直直地冲向了怪物,炸裂的火光在怪物身体上肆虐,漆黑色的血肉剥落,坠向警车废墟,一旁陈列着警察们焦灰的身体。
我心头一阵悸动,虽然是夏天,我的寒毛还是突然间立了起来,这种感觉我至今难以形容,不像是敬畏,与恐惧疏离。我的手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紧紧捏着的纸团,在此刻随风飞起:
小李啊,这些事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你可以不懂,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我在某一天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得到了作为“制蝶人”的使命,在不久之后的云南蝴蝶谷爆发中,这个世界将会被黑色蝴蝶席卷,它们会寄生于一切生物,化作名为“黑蝶兽”的怪物。而你,同样有着你的使命,将它,我制作的“蝶器”,交给勒托?卡特。对了,它的名字叫做------“龙”
怪物的身体很快复原了,在此刻,它终于发现了正在俯视它的我。被暗黄色瞳仁包裹的深黑瞳孔凝视着我。
它将前肢伸向了天台,四处敲打着,探寻着我的位置。
大掌悬在了我的头顶,投下阴影,食指上的蝴蝶悄悄地发着光......
刹那间,一柄长刀已然握在我的手中,黑色肉块包裹成刀柄,刻着蝴蝶样貌的精致纹理,从刀柄处赫然生长出修长的刀身,其上盘绕这一条墨黑色的龙。
“残焰·二之型·流龙。”我慢慢呼出一口气,而那只砸向我的前掌则在瞬间裂开无数螺旋状的刀痕,那刀痕从它的手上直接延伸到了它的眼球。
在刀痕的裂口处迸出银白色的火焰,伤口在下一秒竟立刻结了冰。
怪物眼球炸裂,在一瞬间喷出黑色体液,染上公寓墙面,最后轰然倒地,我静静地站在它的尸首上。
有些人开始从窗户中探出头,为我激烈地欢呼着。
我没有理会,最后走到那摇摇欲坠的公寓边,将刀插进了支撑柱。
公寓在倏然间坍塌,哭嚎声先是此起彼伏,最后渐渐消散。
我看到了老胡隔壁邻居的尸体,他脸上为我欢呼的笑脸还未淡去。
这个世界好人不多,坏人也不多,大多数人只不过在平时隐藏起自己的獠牙,但世界却因此显得可怕。这是某位日本大文豪说的,听说他很爱自杀。但或许,他是被人们的獠牙刺死的吧,毕竟他看得见,摸得着。那我的獠牙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是将刀扎进公寓的刹那,亦或许根本就没藏起来过。我并不会沉溺于他人的欢呼,同样不会动情于人类的呼救。那老头应该后悔的,把宝贝交给我这样的人。我在乎你,因为你我是同类。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我会将刀交给那个叫勒托?卡特的家伙。
冬天很快就到了,听到途径此地的流浪者们说,在那场灾难之后,整个蝴蝶谷的底部窜出了一根直冲天际的肉柱,肉柱的顶端黑色肉泥不断蔓延,有专家估计那些肉泥将在二十年内遮盖全世界的天空。
B市的冬天还蛮冷的,我每天夜晚都会在废墟里升起一团火,坐在火堆前发呆。确实,我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升起篝火,等待那个真正的英雄点燃通往未来的火炬,希望他(或她)不要嫌弃火中尸臭,或是计较这团火是磷火。承担这份罪孽的应该是你,不是我!!!
使用这把刀的人,请以卡特的名号对外,不论你用它做什么,别忘了将它交给勒托·卡特。
公元2022年11月30日,或者说黑蝶纪元元年11月30日
署名:“龙”的第一任使用者李四·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