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落下,雷声阵阵。
绯村什么也没抓到,最后无功而返,一枚小小的饭团显然不足以填饱他的饥饿的肠胃,平白的消耗让他的体力再次下降。额头开始微微发烫,感冒的症状加重了些。他盘膝坐下,逆刃刀放在双腿上。
风随雨势,蛮横无理的敲打这座破败不堪的小屋。很快它们就失去了耐心,小屋在暴风雨的猛烈咆哮中颤抖,遮在屋顶破洞处的木板因为没有固定直接被吹飞,滂沱大雨倾注而下。
绯村也跟着瑟瑟发抖,他窝在草堆里缩成一团,只是半干的衣服显然无法保存他的体温,反而让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巫女也注意到了绯村的情况,但她只是个无实体的幽灵,也接触不到人间的任何物体,风雨只会从她的身体中穿过,她甚至不能靠近绯村,活人身上的气息让巫女感觉灼痛。
炉中火焰被风吹的剧烈晃动,它们把原本四面八方飘散的雨裹挟在一起,从各个缝隙钻进屋内,无孔不入,巫女从屋顶的破洞向外看去,尽是黑压压的天空,衬着白色的雨幕。
屋外传来海浪的声音,和雨声风声混合在一起,巫女起身,灵体穿过墙壁,飘出屋外,雨水和沙尘聚拢成奔行的瀑布,让风显出有形的实体,数根卷动的气柱蜿蜒而下,将海面搅动出白色的雾。
席卷的浪潮,吹起的草叶,无边的雨,咆哮的轰鸣。
这些都对巫女无法造成分毫影响,她的身体不受重力作用,不受物质干扰,慢慢的升到空中。
飘到离地十多米的位置,巫女就感到了极限,并不是因为她不能离开武士太远,是这具魂体的力量已经不足够让她飞得更高,变成幽灵固然可以摆脱肉体的束缚,但裸露在外的灵魂也十分的脆弱。
眺望远方,是无尽的黑,那是黑色的海和黑色的云,一望无际。俯瞰地面,小小的渔屋孤零零的趴在海滩上,在风雨中吱呀作响。
自然的力量是多么伟大,个体是多么渺小,生前未曾见到的风景,未曾有过的感想,死后却得以体验,或许这就是自己仍然没有入冥界的原因吧。
即便已是一缕幽魂,依旧还是贪恋着人间吗?
像我这样的人,肯定要下地狱的吧。
思绪随着风雨飘散,巫女情不自禁的记起那个红衣的身影,但她马上打消自己的回忆,她的时间有限,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在半空四下打量,像是找寻什么东西。
……
屋内,绯村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巫女已经不知所踪,心中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失落。
哏哏,我居然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人死不能复活,人和幽灵也不可能有瓜葛,幽灵……被我杀死的人会变成幽灵来报复我吗?
那么来啊,你们来啊,变成幽灵来找我啊。
嗡嗡的声音充斥在绯村耳朵里,他的视野愈发昏暗,脸庞越来越烫,身体却越来越冷,酸软无力的四肢再也支撑不了坐姿,一下子瘫倒在草堆里,雨水迅速打湿他的鞋袜和裤子。
暴雨如柱,火焰终于被熄灭,小屋内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明明是白昼,却似黑夜一样。
躺在冰冷的水中,绯村呆呆的仰望屋顶那巨大的破口处,沉沉的天空,亮晶晶的雨,难以言说的空洞在胸腔中膨胀,挤压他的心脏。
砰、砰、砰……
跳动,快速的跳动,像是要破开胸膛蹦出来一样。
啊啊,也许不是幽灵来到人间,而是我在靠近冥界,我看到的巫女之灵,就是徘徊在生死交界处的灵魂。
想必她见到每一个人,都会询问自己是否已经过了三途川了。
不知春夏,不知年月,至今迷失在虚妄中,永远到不了冥界。
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应该不会吧,不,是绝不可能啊,像我这样的人,肯定要下地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