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预言未来组织机构会消失，大家只有职业，没有归属，虽然作为一个职业，组织管理者不会消失，但我最好还是趁着你们现在还来上班的时候过一把总裁瘾，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宋秘书听了个云里雾里，继续追问道：“那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没事，我乱说的。“

宋秘书很讨厌一类作者，他们只讲故事，却不发表议论。他们似乎以为读者只通过听故事就能有所领悟，可是那不就意味着不读书，读者自己也能看懂身边的世界，那还有什么必要非得作者来指点迷津呢。同样，她也不喜欢话说一半让你自行体会的人，就像此刻她的老板，就很需要教育：“对，话可以乱说，路可以乱走，反正你们都没事，可我有事啊，所以能不能不要话说一半吊人胃口，不知道那样很烦人么。“

“你们？谁们？”

“我就不告诉你，让你也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然而宫熙贤没有她那么大的求知欲，见她不说，也就不问，最后她只得自己坦白：“我是说林远先生。他刚才经过，我明明看到他直冲着我来的，到了跟前问他，他却说没事，说只是经过，你说奇不奇怪？”

宫熙贤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显。宋秘书没能得到她预想中的反应，从反唇相讥一路急转直下变作气急败坏，沉不住气的后果就是气势一落千丈：“不奇怪么？还是说你不记得林远是谁了？不会吧。我今天一进会议室，一群人中我一眼就发现了林先生，帅得很突出好么。我看你不光脑子坏掉了，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眼神也不好使，那么大一个帅哥摆在眼前就是看不到。”

谁说她没看到。宫熙贤不仅第一眼就看到了，还看了好多眼，只不过唯一一次的对视，也被林远轻飘飘避开，让她一下子火大起来。这要是放在往常，宫熙贤没准以为是林远避讳，可是今天她一想到自从上次见面至今足足十天，她忙没空联系他，但林远也是一个消息都没有，明明上次见面时他还那么不依不舍，于是眼前的无视就显得没那么简单。因为林远从来不主动联系，宫熙贤本就窝着一股火，再加上她原本还期待林远今天见到她会惊喜，会高兴，不想满心雀跃迎来的却是冷遇，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被他这么一无视，那股火就怎么都压不住了了。

就连听到林远出来找她，也没能让宫熙贤消气。当然，她不否认，这里面多少含着对没见着面的懊恼——跟都跟出来了，他就不能找个借口么，笨蛋。

宫熙贤着实震惊于自己的百转千回，一点都没注意到林远何时回到的座位，不过眼下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想这些，随着褚臧一段简短的开场白，会议正式开始。

实话实说，在听到林远说青州大学的工程项目都是交由自己人承办之后，宫熙贤很难不怀疑这里面存在任人唯亲的情况。虽然经过信息咨询部的调查，她没有发现指向明显的证据，但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完全打消疑虑，毕竟这个统计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当然，任人唯亲这次对宫熙贤来说并非全然是一件坏事，宫氏意向中的裴誉恰好也在受惠名单之内，但她还是下大力调查了此事。一来是因为，不管有没有任人唯亲，她都想掌握学校在处理此类事务的规律，以确保最终的结果能够让宫氏实现利益最大化。二来，假如当真存在人情交易，那么极有可能就不止这一个漏洞，宫熙贤已经铤而走险过一次，绝不能再出问题，因此哪怕再小的漏洞于她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隐患，她必须防范于未然，规避风险无疑是她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然而，在听过李复凡和贾建学的展示之后，宫熙贤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实在是主场优势明显得有点过分。且不说轻松自然甚至偶尔诙谐幽默的展示，单说因地制宜、因材施用这两点，校外的竞争者就望尘莫及。

比如虽然两位教授给出设计方案不同，但出发点显然是同一个，说的是不久之前，青州大学刚刚宣布一项改革，内容是除非紧急情况，学校将全面实行预约制。然而，众所周知，预约制因其有着能够令时间和空间得到更加有序地利用这一优势，早已成为限制每日参观人数的博物馆的惯例操作，因此这个信息其实并不具有让人脱颖而出的价值。

真正有价值的是，如果有人了解青州大学推行预约制是一场混乱的音乐会的结果，那么他就能推断，和预约制实行之后的青州大学校史馆一样，这个博物馆的每日参观人数上限不会高于1000，而且哪怕只有1000人，目前运营的预约程序也会控制单位时间内的人流量。这显然就不是’外人’常识之内的信息了，两位教授正是利用这一点，极大地提高了空间利用率。也就是说，在他们的设计里，在不增建筑成本的前提下，可以拿出更过空间给展品，而不是给参观者，那么这无疑就切中了美术学院和宫氏在展品数量上的期望。

另外，原本为了便于更大人数的参观者流动，以及有一个更为流畅的动线，也为了保证展品安全，往往会将展品靠墙放置，但这样安排的缺陷之一就是，参观者看不到展品的全貌，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博物馆的展示功能。而一旦前提变成人流量低、开放期长的话，那么就可以做更多全方位展示的设计。

又比如两人也都提到，他们的设计都将使用一种新型建筑材料，其优点在于超强的防震功能，简直是为博物馆等场所量身定制的发明。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好用，却为什么没有为其他建筑师所用呢？原因并非是造价高或者未经过时间检验便采取保守策略等等，而是这种材料由建筑学院研发，上个月才申请下来专利，目前正处于投入市场的阶段，估计除了建筑学院的三位参选者之外，其他人应该闻所未闻。

这些主场优势也令褚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最后中标的是本校老师，势必会有一场口角，而现在的局面无论谁来说，都得承认胜出者绝不是胜之不武。中场休息时，褚臧的从容轻松显而易见，只听他说：“贾老师，你这是哪里得来的好茶，我以前也喝过一些普洱，但都没有你这个香醇浓厚，今天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刚做完展示，贾建学同样一派轻松自在：“褚老要是喜欢，下次我带新的过来，到时还请您不要推辞。宫总呢，觉得如何？“

宫熙贤如实回答：“这可难倒我了，我是个外行，只能凭感觉说，好喝。“

褚臧忙替她解围：“新舌头尝出来的味道才是最真实的，像我们这种被过度腌过的舌头就不够敏锐喽，所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