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星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浑天仪旁的一个软垫上。
他垂着头,似乎因为熬了一晚上,导致精力不济,已经昏昏欲睡。
神武皇帝转了转浑天仪,有些感慨的说道:“知星先生,秦亡后,越国文风最盛,声称汇聚九州文脉。您在越国凤凰书院博览群书,学究天人,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一不精,怎地今日如此沉默寡言?”
见陈知星还是不说话,神武皇帝笑道:“不会还在因为朕强行请你来洛阳而耿耿于怀吧?据说鱼龙城但凡向你请教,你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朕比鱼龙城差在哪里了?”
陈知星知道再不接话,神武必定生怒,他抬起头,双眼似乎有些迷茫,缓缓说道:“陛下何必跟一个死者置气?老朽只是感觉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
“死者,不见得吧?”神武皇帝先是冷笑,然后那笑声中又带上了嘲讽:“不过,国破家亡,抛妻弃子,这种人就算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区别呢?”
陈知星没有争辩,而是叹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吧,不知陛下找到了自己的路了吗?想必此时满朝文武都在等着陛下的答案,天下人也在等着陛下给他们一个答案。”
神武皇帝见陈知星反倒向自己发问,语气中已经有了些不快:“先生还是这么悲天悯人!要不您帮朕想想办法,救一救这天下百姓?”
“先贤有云,地灵则人杰。事实上人杰也会让地灵,魏国如今正是蒸蒸日上,洛阳乃九州第一雄城,天下英才无不向往,陛下又何须担心今不如古?”
“天地不仁,只要陛下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了,想必百姓们还是愿意当个饱死鬼吧?”
“先生是觉得朕杞人忧天?”
“陛下认同人定胜天,还是天定胜人?”
神武皇帝哈哈大笑道:
“一人为大,人只要肩膀上能承担自己的责任,就是大人。”
“二人为天,只要有人,就有高下之分,人有出头之日,匹夫血溅三尺。”
“人即是天,天即是人,自胜者胜,胜者自胜。”
“朕虽从草莽中来,先生却不必跟我来名家这一套。”
白发老者一拱手,说道:“陛下果然心中早有定论。往后二十年,钦天监不缺一个糟老头子,老朽还是去江湖中走走吧,去看看这大好山河,也替陛下寻找寻找这些所谓的‘谪星人’!”
神武皇帝拉了拉大氅,正身说道:“先生放心去吧,您是真正的读书人,也是真正的教书人,玄武佩服。”
“无论是列国遗民揭竿而起,四夷入侵,还是天降洪水,地火灭世,抑或是永夜降临,朕又有何惧?”
“朕选择的这条路,如果不去走一走,怎么知道走不通呢?”
说完,神武皇帝蓦地抬起头,似乎感觉到天上的某颗星星,在白日里闪了一闪。
钟鼓齐鸣,神武皇帝身着九龙皇袍,头戴平天冠冕,出现在大殿上。
是日,神武皇帝有诏。
群臣愕然,纷纷劝谏。
有云:天下初定,民心思安,举国疲惫,正当与民休养生息,实不宜再大兴土木,行劳民伤财之举。
有云:纵是百年大计,也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将有亡国之虞。
有云:祖宗规制,不可轻违。
神武只言:朕能灭他一次,就能灭他第二次!
群臣三呼万岁。
神武诏书通传天下。
诏曰:举国开凿大运河,连通天下九条大江。
诏曰:修缮秦驰道,加固长城。
诏曰:诸蕃从者,厚加礼赐;有不恭命,以兵击之。
诏曰:凡慕我王化者,皆可为大魏子民。
诏曰:南人北迁,南粮北运,南风北调。
诏曰:开科取士。
诏曰:册封独孤珈蓝为大魏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