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姐妹二人受了景昱的提点正计划着要去查探建业王府的事,那边厢的魏岐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歇在自己的庭院中,年年节庆于他而言却分外寂寥,到底是白随了魏氏这个皇族姓氏,满长安城里也确实有不少算起来是他的亲人,可是这些亲戚本也不算亲厚,更何况是皇家亲戚。
看着庭院里凋零的景致,他只觉得手指尖满是寒凉,自打救下浅霜后又将其安置进了自己的王府中住下,他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虽说这几日以来,浅霜还算安分,也没有再出去横生什么事端,大约是也知道自己与国师府的那几位实力悬殊太大,空有一副冰凌寒毒的弓弩也根本奈何不得她们。
他正怔怔的出神,却见一个侍女走到身前来行礼问安道:“穗萤参见殿下。”
魏岐抬眼看向穗萤,神色未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霜浅姑娘伺候的如何?”
“姑娘这几日倒也安静,每日三餐照常,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小坐片刻,让下人们跟她说说话本子里的故事。”穗萤恭恭敬敬地答话道。
“这几日她也没出过府吗?”魏岐又问道,他是不信浅霜会当真如此安分守己的。
穗萤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您吩咐奴婢要随身伺候着姑娘的,姑娘倒是有想出府的打算,可是却又想把奴婢支开,奴婢自然是不肯的,她也就不想出府了。”
“看来如本王所料。”魏岐淡淡地说道,顿了顿又说道:“你这几日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也是受累了,本王准你几日假,你等下便收拾行李出府去吧。”
穗萤被突如其来的准假安排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有些错愕起来,不由得喃喃说道:“殿下,奴婢不觉得累,何况奴婢突然离府而去,姑娘的起居要谁来伺候着?”她是魏岐的人,连日来伺候着浅霜,实则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若是突然离府休假,浅霜必定会有动作。
魏岐看了穗萤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别处,这才说道:“她院子里调拨了不少侍女,起居也是有人伺候着的,本王也都自有安排,你便安心去休假吧。”
穗萤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向来自己的这位主子就是个冷漠之人,今日能对她说这么几句话,也实属难得。
“尊主,您把穗萤支开,岂不是纵着那姑娘去行事了?”从门后走出来一个身影出声说道。
魏岐牵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慢悠悠地说道:“穗萤若是日日守着她,精力也该被耗尽了,她又不是个肉体凡胎,穗萤也奈何不得她。”
“您是体恤穗萤这连日来的辛苦,所以才命她出府去休假了。可是眼下若是那霜浅姑娘溜出了府,惹了事端……”那个身影又担忧道。
“怕什么?我们为皇朝做的事,桩桩件件也都是与各路神魔妖鬼打交道的,她的道行还不足以让我们提心吊胆。”魏岐略有些责备的出言责备道,缓了缓便又说道:“近日若是碰到有来府上探询事情的,你都派人多留心一些。至于来人会探问什么,多半是与这姑娘有关。”
“属下遵命,这便吩咐下去留意着。若是属下没猜错的话,尊主说的来人应该是圣安瑞嘉公主安排的。”
“既是如此,你还不赶紧去办。你要知道,咱们皇朝新封的这位公主,还有她的两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肉体凡胎之人。你们小心办事最好。”魏岐说到此处也略有些担心起来,他本就无意与少婈起争执,只是原本是打算借着浅霜之手探知少婈的底细,却没曾想这个浅霜也只是个糊里糊涂上门来寻仇的,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的父君前来清理门户,可是凭她的本事,与少婈硬碰硬岂不等于是送死。
魏岐依旧坐在庭前漫不经心的烹煮着茶水,比起茶水,他实则更爱饮酒,只是饮酒会让人失了意志,唯有喝茶才能愈发清醒。想起半日前在宫里遇到少婈时,他附耳与之挑明说的话,果然她的确是条蛟龙,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慌张不安,只是她身上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妖邪气息,想来就算不是凡人,也是哪路神族后裔,再加上浅霜屡屡说起她是龙族的祸患,那么这个少婈的身世应该大有来头。
按着早前他的皇叔魏翊煊吩咐他秘密带隐卫出长安城探寻少婈的底细时,魏翊煊便说起过,虽然是给少婈她们都赐了官职和加封,但并不算十分清楚她们的来历,只是蘅汀初来长安城时是跟着裴国师来的,听闻说是从桃止山上请下来帮忙捉鬼的修仙之人,她们又是姐妹,那必定都是来自桃止山的。如此一来,她们的身份大约也清楚了些,只需走访到桃止山所在的东荒之地,稍加探询便可获悉。只是那日兴庆宫夜宴之后……
“歧儿,朕让你去查的事,眼下也不必再查下去了。少婈她的身份来历于朕而言并不重要,之前是朕过于猜疑她了,现下想想她定然是有着不凡的身世,到底也没有对朕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这世间之事也不必件件都要弄清楚。”魏翊煊在那日召见他时如此透彻地说道,而紧接着他就得知了少婈被晋封为公主的事,而且还意外有了嘉顺王府作为她在凡间的母家,可见自己的这位皇叔对少婈真真是用心至极。
“歧儿,少婈她们留在京中于你而言也算好事,往后再有什么灵异之事,她们也可与你们隐卫分担一些,往后啊,朕就希望你们都能为了这盛世繁华守护着四方平静。”临了,魏翊煊又祈愿道。魏岐只得乖乖点头,普天之下,他早已没有旁的亲近之人,唯有这位皇叔于他有恩,也被他视若生父。
至于他自己的那位故去多年的生父,他似乎早已忘了他的音容,毕竟自小也不在他膝下长大,而他又不单单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孩子。他的生父贵为太子时,一家人都齐齐住在东宫,唯有他自打出生时便失去了母亲,父亲不闻不问,又因为自己身上有着一半的巫族血统,被那位秦良娣又厌又怕,多番怂恿之后,本也不重视自己的父亲便狠心把自己送到了后宫交由妃嫔抚育。虽说并不算受尽宠爱,但抚养自己的妃嫔也算尽心,到底也没有受过风餐露宿之苦,不料只是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他刚刚记事不久,前朝便有了变动,父亲先是被削了爵位废为庶人,堂堂储君沦为平民,可谓是一落千丈。
紧接着便有宫人把他从后宫中带出了皇城,随即便被送到长安城郊外一座偏僻的宅子里,那段时日,年幼的他也是第一次过上了饱受欺凌的日子,因为父亲一朝失势,府里的供应也万分短缺,原来东宫里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母亲照拂着,唯有他无人看顾,常常食不果腹,甚至衣不蔽体,好在嫡母仁心给了些照拂,也是那段时日里,他知道了自己母亲之死是与那秦良娣有关,只是那时年幼,他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