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头一晚到康健,女君就见了她,让她印象极为深刻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娘子披衣散发斜靠在桌边,见了她就吐了一个字:“说。”
她当时都愣了,自己好歹也是宗家派来的,虽然面上是个丫鬟,但父亲也是外事的奉人之一。怎么说也是家生子里有头脸的世仆,遇见宗子也能得个好脸,怎么到了小娘子这边,没正个衣冠就见面了,低头间撇嘴。自己宽慰道也许是现下小娘子流行的是康健名仕不羁之处吧。
有些困顿的谢娴心中开始暴躁‘刚听完腊梅毕叨李家公子姿容无双半个时辰,刚睡下就又来了个外院的章程,这让她从头到脚都不爽利,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宗老们怜惜女君身边没了长辈,这次祭祖请女君回乡呐,老祖宗每次说起都掉眼泪。”青黛跪在地上面上一片真挚。
谢娴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这么晚了还以为是什么急事,又看了看青黛风尘仆仆的样子,叹口气“先去洗漱休息,明个再说。”言罢也不管在地上的青黛,径直回房睡觉去了。
被晾在地上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情绪调动起来的青黛......
谢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第二日谢娴就叫来了府中的管事,准备回乡的事宜,留下来的人不多,谢娴言明自己这次回乡,说不得要呆个三五年的,活契的下人都归家,只留个看门的。
直到第三天,青黛眼睁睁的看着女君把仆人们遣散,剩下没处去的奴仆和行李一起打包送到兖州平口的小庄子上。看着那个小破庄子门柱上黑底的花石纹,青黛才把口中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那庄头是个独臂的魁梧汉子,着麻衣露着半边胸膛,眼神锐利一看就不好惹。他一眼扫过几个想冒头的家生子就抖的和鹌鹑一样,女君只是淡淡说了句“收拾好。”便换了辆底座更宽的牛车上路了。
这车刚开始觉的比之前的牛车没有不同,上了车青黛才发觉这牛车的特别之处,竟然一点都不颠,且车厢内包了层黑色的木料,内外都刷了桐油,青黛作为谢家的外事女使,她爹好歹也做过不大不小的采买奉人,但这种黑木她是知道的,防火不说更是刀枪难入。
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掌兵的谢家二房,这手笔啧啧。
等到了出发的第四天青黛在官道前前后后看了半天才发现,真的就只有一辆牛车,什么奴隶护卫通通没有,仆从就剩她一个还是因这宗仆的身份才能于女君同车。再有车夫也换人了,虽然身形高挑,但却是个女人。
要不是女君还在青黛都要以为自己要被买了呢,三个女人上路虽然离郡城比较近,但这也太没安全感了吧,车夫·珍姐只是抱臂笑笑浑不在意:“这牛车也就只能睡我们三人,多了麻烦。”看把这小丫头吓的。
入夜她从车底往上抽了块迂牌,月光下金底的谢字闪闪发光。远远就能看见,待随便吃了点就钻到车箱里躺下了,谢娴点了盏灯随手翻了本游记,吩咐道:“把箱门放下来,别吵我们。”
然后青黛眼就看着珍姐当着女君的面翻了个白眼。最怪的是娘子也不以为意,还笑出了声:“好了今天辛苦你了明个我来试试。”这语气完全不像是对奴婢。
“那腊梅她们不在怎么服侍好娘子?”青黛有些着急,现在康健的小娘子都这么虎的吗连贴身侍女都能丢下。看着女君没有回她话的意思,又道:“奴常年在外院行走,手上粗糙可比不得贴身的丫鬟精细。”不是我不想,只是做不到啊。
谢娴这才悠悠的转过头,轻扫了眼这个一脸焦躁的宗家世仆笑了笑:“腊梅去她想去的地方了。”什么叫她想去的地方,你这么说我好怕啊。青黛打了个冷颤蓦然想起,临走前她为了能在路上行道方便使了对银耳豆打听女君的喜好。
她记得腊梅当时傲娇的样子:“我们家娘子在那边待不了多长时间,虽然那边有宗亲但都出了五服了又能有多亲,娇娥慕郎君才是康健的本味!”
说话时腊梅双侠绯红,一脸笃定之色。她当时只觉的是深秋的风正冷,心里都不抱希望了,能让女郎答应回一趟陈留就行。
没想到第二日女君就爽利的应了。
现在细想来,腊梅那丫头怕不是有了外心。不是娘子慕了郎君,真正想嫁人的是她自己吧,在想到女君当时烦躁的样子。
心中打鼓,哪家的丫鬟竟然和女君竟不是一条心,除非……,抬眼看了看现在娘子悠闲的样子。
嘴中发苦,悔不当初没听阿耶的劝,女君能把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丫头说送走就送走,这女君也是个狠人。
青黛手拿着半片饼子撕成小块,缓缓塞入口中,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谢娴,在她手上黑色的扳指顿住。她瞳孔猛缩,一口饼上不去也下不来,那是黑石令。
见黑石令如见刑君,她低头猛咳,憋的眼泪都出来了,接过水袋更是往角落里缩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