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梦记得高中时读《诗经》，读到《卫风》中《硕人》的名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曲梦每读一句，就对着齐欢比照一番，曲梦捏捏齐欢的手，摸摸齐欢臂上的皮肤，观察一下齐欢的脖子，捏开齐欢的嘴巴检查一下她的牙齿，再拿眉笔描画两笔齐欢的眉毛，然后逼着齐欢朝自己笑上几笑，美目流转几下，曲梦最后盖书定论，这诗经《硕人》中的齐女庄姜长得应该就是齐欢这个样子。

曲梦从长椅上看去，齐欢的肚子比上一次产检大了一些，她脚下虽然没有穿高跟鞋，只着一双平底休闲、白色羊皮软底浅口鞋，但齐欢走起路来，脚下还是少女一般轻盈地富有弹性，只差一点就要像学生时代那样蹦蹦跳跳了，哪里像个马上要当妈妈的人，一点准妈妈该有的稳重样子都没有，曲梦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曲梦一下子从长椅上跳起来，朝齐欢大喊：“欢！小心！”

齐欢此时也已看到长椅上的曲梦，她朝曲梦笑着，挥着手，迈开长腿快步踏上斑马线，朝曲梦走去。齐欢没有注意到，在她的侧面，一辆灰色的小面包车正朝她冲去。

在路人的一片惊叫声中，灰色小面包车在最后一刻，一个急刹停在了齐欢面前，跟在它身后的几辆车也都急忙忙刹车，尖锐的刹车声不断地响起，听得人们心惊肉跳。看看小面包车和齐欢的车距，只怕是再有一张纸的距离就要撞上齐欢了。

齐欢这才意识到，现在是车辆绿灯，过马路的行人红灯，她只顾着朝曲梦奔去，居然就闯了红灯直过斑马线去了。齐欢的脸色白了两白，随后朝小面包车司机嘻嘻一笑，道：“没事！没事！”

小面包车司机已经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脸色铁青，听齐欢这么一说，司机破口大骂：“你没事我有事！他妈的，一尸两命，你活腻了就来玩我啦？！”

曲梦已经穿过人群跑过来，她一边朝面包车司机连声道歉，一边赶紧拉着齐欢离去，刚才她在马路对面看到那一幕，整个人差点吓傻了，双腿发软，差点重新跌回长椅里。行人的绿灯这时已经亮了，曲梦惊魂未定，扶着齐欢回到刚才的长椅上坐下，还没开口说话，齐欢反倒首先开口安抚曲梦说：“梦，我没事。”

这一次，轮到曲梦说：“你没事我有事！”曲梦数落齐欢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那辆面包车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撞上你了！”曲梦说着，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虚捏着，比划刚才面包车和齐欢之间的距离。

齐欢不说话，只是笑着歪着头，看着曲梦着急的样子。曲梦继续气咻咻地说：“你怎么过马路都不看灯呢？刚才行人是红灯，红灯停，绿灯走，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齐欢仍是笑嘻嘻道：“人家一看到你就没魂了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红灯绿灯！”

曲梦翻齐欢一个白眼道：“都要做妈妈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这么冒冒失失的，要是吓着我儿子，我可是跟你没完！”曲梦平时不是一个唠叨的人，这一次却因为惊吓和紧张，连珠炮一样唠叨起来。曲梦说完，故意装出一副恐吓的表情吓唬齐欢，随即温柔地、轻轻地摸了摸齐欢鼓起的尖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