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琳在他的怀里啜泣着。他只好静静地抱着对方，感受着她的体温，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恩佐，”怀中人的声音悲伤而含糊。“我真的很难过。我还能怎么办呢。”

“不会有事的。阿德琳。”

恩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们还要到吕泰西亚去。”

“这以后呢。”阿德琳搂得更紧了。“到了吕泰西亚以后呢。即使是到托斯卡纳，这一切就能有个尽头吗？我们是在被人追杀着，你懂吗？”

“我懂。”恩佐显得很平静。“大家都还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可以保护你。”

“他们要保护的是你，仅仅是你。像我这种人的死活是没人关心的，而我又是自愿选择了这种生活！”

她似乎是将眼泪蹭在了恩佐的衣服上。

“我后悔了，恩佐。我真的后悔了。”

“我说话如果有分量，我会让他们保护你。”恩佐说。“我会让他们发誓。”

“我想回家。”

“我会送你回家。你的家在哪儿？”

他等待着答案。一直等了好一会儿。

“我已经没有家了。”

阿德琳将脑袋又埋深了几分，隐约能听见更沉郁的泣声。

恩佐没有说话，只是配合地抱着她，也任由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栗，自己的怀抱成了她的避风港。

他轻抚着少女的头，尽管并不清楚她信任自己的原因。他只知道阿德琳的确需要安慰。

周围的环境和初到时一样安静。有风在树梢吹过。

恩佐明白其他人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配合地假寐。但他不在乎这些。

他就这样抱着阿德琳，等下去。一直等到她唤出自己的名字。

“恩佐。”

她依然埋着头。恩佐抚了她两下，示意自己在这儿。

“我不希望你失忆。”

虽然不知道她的思路，他还是把话接下去。

“等到了吕泰西亚的医院，我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不希望你失忆。”

她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我不希望你忘记我。即使是忘记以前的我。”

“我会一直记得你，阿德琳。”恩佐说。

“你只会记得伊兰。”

“我保证会记得你。”

“你只记得伊兰也没关系。”阿德琳没有理会他。“请活得久一点儿，即使我会离开你。”

“我尽力。”

她又蹭了蹭脑袋，没再说什么。

恩佐感觉她的怀抱稍稍舒展了，但依然在用了不小的力气搂住他。先前她的搂抱更像是情绪激动下的反应，现在则逐渐回归这一动作本来的含义。

阿德琳似乎很愿意和他这样抱上一抱。她就保持着这种姿势，时不时发出几声哽咽，软软的身子一起一伏。

这幕场景暗示了自己与阿德琳的关系。他觉得对方并非不信任自己，尽管伊兰告诫他要提防所有人。

恩佐环视周围，中校依然如铁一般在角落里守望。睡下的两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他不认为有人真的睡着。

伊兰用风帽遮住自己的脸，一动不动。她一条腿蜷着，半靠在坡上。

远处也没有来车的迹象。背景的声音如果仔细去听，只有朦胧的大工业的运转声。这是伦蒂尼姆独有的环境音。

阿德琳的拥抱隐隐从悲伤转为热切，还带着点儿不舍。她表面强调对自己的疏离，现在却表现得像一位恋人。

“阿德琳。”

少女蹭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恩佐只好继续抱住她，低望着她栗色的头发。

他和中校途中对视了一眼，对方仍旧是那种漠然的神色，就像类似的场景已经见过无数次。是恩佐主动闪开了目光。

阿德琳就这样一语不发地抱着他，时不时蹭一蹭眼泪。她的火铳摆在一旁，上面压着帽子。

过了好一会儿，恩佐忽然听见轮转火机噌的一声，随后飘来烟草的味道。中校点烟向来时的远处望去，缕缕轻雾从他面前升起。

怀中人听见声音，怯生生地向后瞟去，接着又望向恩佐。红红的眼圈挂着泪水，大半副面容依然埋着。

恩佐看着她水绿的瞳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阿德琳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儿，连这样抱住他都显得不敢。颇可爱的少女现在却只剩下可怜。

“其实我也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