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拿来一个大泥巴茶壶,抓了一把粗茶叶塞进壶内,然后反身从墙上的一个壁柜里提下热水瓶,呼呼呼地往茶壶里注水,稍后就拿来小瓷杯给每人斟上一杯,然后坐在我身边有个矮小的短凳上,不停地抓着头又不停的嘿嘿嘿地笑。
我说,六斤,你媳妇呢,家里还有哪些人?
媳妇在山上,家里有两个孩子都上外婆家去了,母亲前年去世,父亲和我四弟一家过日子,就在乡街头开了一个豆腐铺子。
我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子说,你这房子是结婚时盖的吧,快十年了。
你咋知道?六斤说,就是那年盖的,建房子扯的债还没有还清呢。停了一下,他又叹了口气说,唉,难啊,什么都得要钱,开门就是钱,你说这一年到头的就是田里的谷地里的豆,自己的工夫不说了,仅是除去农药、种子、化肥的投入后,又能变多少钱?就是想卖了交给国家,可是粮店里还没有现钱,前些时候老是打白纸条子,现在倒好,粮店不收粮了,说是没有钱收,喂一头猪吧,四条脚有三条脚是别人的,防疫站要防疫费,食品所要定点费,工商所收管理费,税务局要缴税,乡里来人说是人平要收十五元的屠宰税,七八百块钱的一头猪,只能落得个三二百块钱,还要防止被猪贩子骗了懒帐。
六斤,我改口称他的小名了,我说,你后来是读到初中再没有上学吧。
六斤搓了搓手憨厚地说,初中三年级读了一学期,就休学了,再没有上学,那时家里实在太穷了,不瞒你说,那一学期的书费还欠着没有给呢,当时父亲说是交了,但是后来,也就是前年,我在举水修河堤时遇上了学校的老师,说起这件事,老师说我父亲根本没有将钱送到学校,人失学了就算了呗,我说那哪能算了呢,我将来一定送给你,这不大孩子快又要到李老师手下读书了,钱还没有交,实在不好意思见到李老师。
你没有想过如何脱贫或者说是发财的事?
当然想呗,做梦都在想!可是我们这个野鸡不下蛋的穷山沟里能想出个啥法子来哟。
我问,你家里今年产了多少斤黄豆?
一千二百多斤。
按市场价也有七八百块钱吧。
那不能作指望了,还没有收进家就交出去了,你想想,两个孩子读书一年一千多块,不就是这一点出息?粮食只能够混个肚儿圆,绝对不能卖掉的,不然下半年就得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