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身材矮小,此刻已然被谢霆提着双脚离地,他惶恐至极:“不,不敢!”
“赵大人若怀疑本官办案能力,自可上报朝廷,赵大人如此僭越,依的是哪朝之法?”言毕,松手将赵全推后。
赵全一个趔趄撞在公堂的木柱之上,他连忙拱手道:“将军听下官解释,是昨日下官见此人不识好歹,嚣张至极,遂想帮将军分担一二,本想着问出点什么,也省的将军劳心劳神了!”
“赵全,你怕本官劳心劳神何不奏请圣上将御林军交由你掌管,本官回府致仕,安度晚年,岂不正好?”谢霆当然知晓此事背后有人搞鬼,不然以赵全的心智,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作为。
赵全闻言,跪倒在地,连忙辩解道:“下官绝无此意,谢将军受陛下宠信才能掌管御林军,下官怎敢如此……”
“你如今都敢欺瞒到本官头上,还有你不敢的吗?”
赵全刚要辩解,外面衙役匆匆来报:“诸位大人,宣王爷驾到!”
此刻堂中众人都惊愕不已,甚至躺在地上的萧澈也清醒过来。此人话音刚落,贺斌扶着颜琤便进来了,颜琤看不到此时公堂有谁,贺斌便在旁侧提醒。
若枫生怕贺斌将萧澈受伤之事透露,赶忙上前扶着颜琤,示意贺斌走开。
所有人连忙拱手俯身,拜见宣王。
颜琤此刻顾不上这些虚礼,他第一句话便是:“萧澈,本王要带走,若皇兄怪罪,本王一力承当,与堂中众人无干。”
颜琤语气平淡无奇,可此语却不容置疑。他言毕静候,等着有人反驳。
谢霆先出言道:“王爷,此人身上尚有疑案未查明,圣上虽不知此事,可的确已经闹得金陵城人尽皆知,无论如何都不能不了了之。”
“谢将军,萧澈所犯何事?”
“这……”
“既是疑案又为何要动刑?”颜琤将半日压制的怒火燃起,怒吼道。
此刻躺在地上的萧澈自然听到了颜琤所言,他扯着干裂渗血的嘴角,无奈的笑着,他自然不想让颜琤知晓,可真当颜琤知道了,萧澈才明白这世上真有人愿意为他义无反顾,奋不顾身,他何德何能怎值得颜琤如此!
堂中众人噤若寒蝉,此刻萧澈喉咙痛痒,一时未忍住,轻咳几声,咳完便追悔莫及。果然,颜琤眉头紧蹙,温柔道:“子煜?”
从前值得颜琤在意之事不多所以他才能潇洒,值得他在意的人不多所以他才能风流,可如今,心门只为一人落锁,哪怕此人是鬼魅修罗,也愿为其轮回堕落。
他盛怒之下可以对无数人疾声厉色,唯独轻唤此人时满口温柔。
颜琤挣脱开若枫,便寻声摸索,若枫怕颜琤失误踩到萧澈,也怕他碰到萧澈的伤口,便上前引着。
所有人悄然无声的看着颜琤缓缓走向萧澈,颜琤蹲下时便闻到了萧澈身上的血腥味,他眼中的泪夺眶而出,如泉涌一般滴落在地,他喃喃自语:“我不碰你!我不碰你!子煜,对不起,我来晚了!”
萧澈忍着剧痛,蜷屈手指给颜琤擦拭眼泪,颜琤感受到那熟悉的冰冷,泪便如泄洪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泪顺着萧澈手指流上手臂,刺痛着他身上的鞭痕,可他蹙着眉依旧不忍放手,此刻他说不出话,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着颜琤。昨夜水刑之后,喉咙肿胀疼痛,今日连沙哑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贺斌,谢霆,赵全看到此情此景,错愕万分,尤其是赵全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片刻之后,谢霆闭上眼睛,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往后这二人的路只会比今日更加艰难。
谢霆也不忍心出言打扰,片刻后若枫提醒道:“王爷,萧公子身上还有伤。”
颜琤赶忙止住眼泪轻轻握着萧澈的手道:“子煜,我们回家!”
谢霆见状赶忙阻止:“王爷,万万不可,您这一走分明是害他?”
颜琤起身,漠然道:“害他?谢将军倒是不害他,可为何子煜成了这般模样?他清白之身,却被无端构陷?他信任之人,却将他放置不管。如今本王再不去‘害他’留着给你们解闷吗?”
谢霆闻言也知道此事是自己失策,可带走萧澈的确不妥,他左右为难。
“谢将军,将今日情形如实禀报皇兄即可,他若治罪,本王自愿受罚。你要查案便去查,作弊之人无其数,可绝对不会是他萧子煜。”
颜琤正要离开,府门外便进来一太监,高扯着嗓子道:“传圣上口谕!”所有人都下跪听旨。
“朕已闻言兵法舞弊一案,谢卿即刻将嫌犯带至御前,不得有误。”
谢霆领旨后对颜琤道:“王爷请便,臣这就进宫将此事禀明圣上,由陛下圣裁。萧澈,还是暂由王爷代为照看吧!”
如今萧澈这般模样无论如何也带不到御前,剩下的他可以给皇上解释,如今让颜琤将其带走,也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
上阳宫内,御案之上正是百人兵法一试的考卷,皇帝翻寻半天也未找到萧澈的考卷,随后传耿庭前来问话,才知昨日贡院竟闹了这么大一出戏,听闻萧澈作弊皇上心中便存疑,之后耿庭将萧澈追寻黑衣人以及与踏顿王子偶遇之事告知皇上时,他便心中了然。
如今满朝文武都盯着这次武试的结果,那几位不安分之人早该有所行动,百人放榜萧澈头名时,皇帝便猜测到他们会有动作,果然如此。
此刻,皇帝正等着谢霆带着萧澈来见自己,片刻之后谢霆便来了。
“谢卿,萧澈呢?朕的口谕没说明白吗?”皇帝看到谢霆一人前来便不快道。
“回禀陛下,萧澈,怕是来不来了!”随后将赵全如何违背自己的命令,如何施重刑逼供交代的一清二楚。
皇上闻言,怒道:“这帮佞臣,若再不管束,岂不要代朕掌管这天下了?”
乾德帝登基之初根基未稳时,便重用当初拥戴他的朝臣,一路提拔至高官,可这些人全然不知收敛,对权势贪婪,对圣意忤逆。后来乾德帝渐渐集中皇权便有意无意将其削弱打压,这几年这些人眼见当年风光不在,便互相勾结,兴风作浪。他们无论是背后计谋,或是明面动作,皇帝都心知肚明,此事武试再严防死守还是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为了打压他们的气焰,皇帝也必须放了萧澈。
随后皇帝吩咐道:“此案不必再查,那黑衣人本就是朕派去监视这百人的。至于萧澈,首次策论便脱颖而出,朕有心试试他的轻功,遂派十二亲卫去试探之,若不是遇到了踏顿的队伍,朕的亲卫也不敢言胜。此案就此了结,释放萧澈,让其安心养伤,可别耽误了下个月武艺一试!”
“……”谢霆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皇帝要担下构陷的罪名吗?“臣遵旨!”
“之后有劳谢卿去和琤儿商量一下,让萧澈在王府安心养伤,其他地方朕不放心。”皇帝自然知晓萧澈住在天音坊,可是那里鱼龙混杂,若再有人起歹意,萧澈身负重伤很难招架,如今只能安置于宣王府。
“臣领旨!”谢霆离开之后,不由得暗暗心惊,圣上的反应表明他的确已知萧澈无辜,竟然破格取用,可这样草率牵强的结案背后也定有圣上自己的思量,他一时也摸不清这究竟对萧澈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