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同我客套,却伸手指着不远处一棵枯死的灌木丛对我说:“你再去拾些柴禾来,这火快要灭了。”
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别人向他道谢,难道他不应该客套一下嘛,还指使我干活,这里可是我先发现的地方,我嘴里嘀咕着不情愿地朝那处灌木丛走去。
待我拾好柴禾回来,那小子已经倚在树下睡着了。我将柴禾添进篝火里,剧烈燃烧的枯枝哔剥作响。
我躺在篝火边上,裹着毯子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裴将军发现我逃跑了,一怒之下,就用他的长剑砍了阿爹的脑袋,还将阿爹的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阿爹花白的头发被血染得通红,黏腻的血液顺着头发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我觉得脸上一凉,急忙伸手一摸,竟然是下雨了。
那小子躲在树下睡得正香,我看了一眼渐渐熄灭的篝火,觉得身子从里到外都凉透了,许是刚才做梦出了冷汗,凉风一吹,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抱着毯子轻手轻脚走到他旁边的一颗大树下避雨,雨声越来越大,雨势极密,落在头顶的枝叶上,像有上百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沙沙”作响。我不敢闭眼,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阿爹的头颅在滴血。
四周林木影影绰绰,突然几只夜枭怪叫着朝天空飞去。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弦,我一下就跳起来扑到了那家伙的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缓缓睁开眼,依旧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对于我屡次主动投怀送抱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我一抹脸上的泪痕,颤抖着声音对他说:“好像有鬼。”
他突然举起右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又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会儿,举起的手臂又落回到身侧,他起身将篝火挪到树下,又添了干柴,火苗渐渐跳跃起来,我身上也不那么冷了。
他把自己的毯子也盖在我的身上,自己则坐在篝火边拨弄柴禾,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正瞪着眼与梦魇对抗时,他却回过头冷不丁地对我说:“你安心睡吧,有我在。”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像是沐浴在晚风里,困意渐渐袭来,这次,一夜好眠。
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我四处张望着寻找他的身影。他的马和包袱还在,应该不会走远,我将他的毯子折好,放在干净的石头上面,蹲在溪水边洗了把脸,他已拎着一只灰毛的野兔回来了。
我向来不是好吃懒做之人,急忙接过他手里的野兔,自告奋勇要显露一手,说实话我觉得兔肉不如羊肉好吃,总觉得有股浓重的土腥味,好在阿奈提前给我准备了香料。我照着西莱的方子,烤出的兔肉外焦里嫩,香气扑鼻,香料的味道极好地掩盖了兔肉本身的腥气。
我将烤好的兔腿撕下一只递给他,他倒也没有客气,接过去就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像一只优雅高贵的猫儿。我一边撕咬着手里的兔肉,一边问他:“我叫清欢,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