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叶筱曼更换房间之后的一个星期简直是倏忽而过,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陆征铭完全没为她那天的酸话介意,觉得她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再说抱怨是人之常情,他又能忍住不发作,这一页就算翻篇了。
但像道理和理解这样的东西有一个很令人无奈的属性,就是都需要平心静气的心境才好生发出来,万不可着急上火,不然脑筋一热都得丢到脖子后头,全记不得。
像那天恰是丁工程师到A市的前一天,陆征铭上午开会,下午培训课,午饭只简单吃了几口,水一杯接着一杯倒是没少喝,可嗓子仍是跟在冒烟似的缓不过来。
当然缘由并不在叶筱曼和培训课,而是那几日连轴在开的有关修复方案的会。
这是为整个项目定调子定方向乃至定规矩的会,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几个组的负责人都来不说,巡视员也是场场不落。
起初,陆征铭心态很平和,觉得来的都是有经验的,年纪也不小了,于公于私自然都应该以尽量维护文物原状为己任,最大限度减少人为干预为上。
结果,连着两场会下来,众人的态度才慢慢露了出来,顺带着火药味也浓重了起来。
原来来之前早有人把这次修复的底牌透了些出去,虽然隐约不确定,但能来的都是这行里的老人儿了,提个醒就能联想到很多,再加上项目开始得晚,其他几个单位确定参与进来的人几经变化,此时加入的都有自己的想法,绝不是陆征铭最初设想的那样简单干净。
所以,这个迟迟得不出结论的会在陆征铭看来简直成了一场与秃鹫相争的恶战,想留“全尸”跟打算上月球几乎是一个难度。
至于他多次提出以“最小介入”、“可逆”和“可识别”为原则确定修复制度的建议更是应声者寥寥,只有罗山、关林和那位江巡视员时不时支持他的个别理论,其中还有一位青铜组的副头声音不大却挺坚定地认为他的思路更合理。
而这天会开到最后陆征铭几乎要暴起,好在罗山力气大,硬是在桌子底下把他按住了,但火憋到这份儿上的陆征铭已经在脑子里有了个铤而走险的新想法。
“你说你跟这帮老头子较什么劲!他们爱拆了重来也是他们的事儿,咱们事先丑话说到前头不就行了,要不再弄份文件都写上头,然后让他们挨个签字,往上头一交不就结了,何必动气!”
“你懂什么!他们要往青铜器上刷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同意!”
“老天爷,他们说的是黏合剂,什么漆!你气糊涂了!”罗山一脸无奈。
“和漆有什么区别!你是学化学的,你说,刷漆和涂黏合剂有本质区别吗?”
罗山瞅着陆征铭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同意啊,而且我以最专业的精神站在你这一边,可关键他们不认可,你能怎么办?”
这才是几天以来问题的关键,陆征铭瞬间安静,只有胸腔有些激烈的起伏着。
罗山开口还要劝,却抬眼看到办公室门上的小窗户那儿有人影儿,再看陆征铭似乎想出了反驳的要害还要再辩,便赶忙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安静,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门前,猛地一拉门。
“罗老师也在这儿,果然我的耳报神不错。”
叶筱曼说着一脸浅笑走了进来。
“原来是你,怎么不敲门?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