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帕沙夫人正出门去买菜。
帕沙夫妇管理着一家孤儿院。孤儿院坐落在城外,四周开垦了一大片菜地。菜地里主要种着土豆、萝卜和生菜,数量够吃,但是品类有限。所以每隔三天,帕沙夫人会前往集市买菜。
但是一个意外打乱了她今天的计划。她打开门,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外。
女孩大概三岁,穿着朴素的小布袄,静静地站在门外,一双大眼睛看着帕沙夫人。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帕沙夫人俯身,温柔地问道。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
帕沙夫人把小女孩带回房间,帕沙院长正在房间里打扫卫生。
她向院长说了自己遇到小女孩的经过,女孩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两人对话。
“她叫什么?”
“她没说,她不说话。”
“她会是谁家的孩子呢?是走丢了吗?这么可爱的孩子,会是别人不要的吗?”
“她什么都没说。可能,她是个哑巴。”说完,夫人用余光瞟了一眼小女孩。
院长也跟着看了一眼女孩。
女孩天真的眼睛回望过来,眼神亮晶晶的,充满活力。
院长担忧道:“唉,一个哑巴也很可能是个聋子。”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有个吊坠,木头做的,没什么特别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给她取个名字吧。”
“就叫芙蕾雅吧。”
于是女孩的名字就叫芙蕾雅了。
过了两年,芙蕾雅渐渐长大,事实证明,她不是个哑巴,当然听觉也正常。
她正蹲在围墙边,看着地上的蚂蚁。
围墙底下有几个蚂蚁洞,洞口盖着松软的沙土,一只只蚂蚁从洞口爬进爬出。
不远处,是一只死去的甲虫,甲虫似乎已死去一段时间,已变得干瘪。甲虫的身上身下爬满蚂蚁,蚂蚁们正努力地搬动甲虫。
蚂蚁们是怎么搬动甲虫的呢?又如何才能把大甲虫运进巢穴呢?
芙蕾雅没有去想这些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蚂蚁。
帕沙院长走到芙蕾雅身边,问:“你为什么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呢?”
庭院里,孩子们正在三五成群地玩游戏,现在正是玩耍时间。
“他们都是笨蛋。”芙蕾雅没怎么犹豫,就回答道。
院长笑了。童言无忌,听到这些话,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随后,他又板起脸,教训道:“不可以这么说别人,记住没有?”
芙蕾雅抬头看着院长,脆生生地应道:“记住了。”
院长板着的脸一下放松了。真是个令人喜爱的孩子,聪明、可爱又懂事,就是有点内向。不过,长大以后,人的性格可能就变了。像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总不会变得太内向。
他关心道:“你在看什么?”
芙蕾雅站起身,指着地上:“这里有一窝蚂蚁。”
院长点头:“好。过几天我去城里的时候,买点药回来,蚂蚁把这些药搬回家吃了以后,窝里的蚂蚁就都毒死了。”
芙蕾雅:“……”
她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蚂蚁的活动很有趣。但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这些蚂蚁就要面临灭顶之灾。
“蚂蚁窝会把墙挖塌的。”院长解释道。
“嗯。”芙蕾雅应道。
从记事起,芙蕾雅就一直在孤儿院里度过,墙内的庭院,墙外的田野,便是她所知的全部世界。
她尤其喜欢夏天,桑葚成熟,挂满树枝,鸟儿们在枝叶间偷吃。她也喜欢冬天,冰天雪地,是自然的奇景。
在她六岁那年的冬天,院长夫妇带她走出孤儿院。
午饭过后,帕沙夫人带来一件黑色的小棉袄,给芙蕾雅穿上:“准备一下,今天我们去城里。”
棉袄有些破旧,但是洗得很干净。从今天起,棉袄就是芙蕾雅的了,直到芙蕾雅长大,穿不下小棉袄。
“去城里?”芙蕾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问道。
“去城里,参加领主的葬礼。”夫人道。
“葬礼?”芙蕾雅不认识这个词。
“一个人去世了,然后大家会纪念他,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葬礼。”夫人解释道。
其实纪念这个词也有点超纲。
“去世?就是死吗?”芙蕾雅问。
“是的。”
“领主也会死吗?”芙蕾雅问。
“人都会死的。”夫人笑了,又有点怅惘地回答道。
“奶奶你呢?”
孩子们叫院长夫妇为爷爷奶奶。
“人都是会死的。奶奶我啊,可能能再活个十年吧,运气好的话,可能是二十年。”夫人道。
“奶奶不要死。”芙蕾雅带着哭腔,撒娇道。
“嗯,奶奶不死。”夫人安慰道。
自己不该和小孩子说起这些话题的。她有些后悔。
不久,院长也来了。安排好事宜后,院长夫妇就带着芙蕾雅出发了。通行的的还有院里的另一个孩子,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芙蕾雅叫她卡特姐姐。听说这个姐姐聪明懂事,是大孩子中的代表。
一路上,芙蕾雅兴致勃勃。房屋、行人、花草,寻常的一切都带给她陌生与新奇。还有静静矗立的城墙,古老而高大,激发人心中神秘的敬畏之情。多么奇妙啊,只要从孤儿院走上一段路,就能看到这些景象。
人们似乎与院长夫妇很熟悉,友好地打招呼。
神殿中央停放着一个华丽的棺椁,上面放着一个花环,周围则摆满花篮。祭司们穿着朴素的长袍,肃立两侧。
惟有一个男人,穿着镶有银边的黑衣,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不时有居民进出,先向男人行礼问候,再献上鲜花。
男人以优雅的微笑作为回应。
院长夫妇在神殿外止步。帕沙院长转身,将一枝鲜花交给芙蕾雅,叮嘱道:“领主资助了孤儿院,我们应当感谢。待会进去的时候,把这枝花放在前面的花篮里。还有,记得和新领主打招呼。”
夫人补充道:“我们怎么做的,你跟着学就行了。”
芙蕾雅不懂什么是资助,也不认识领主,只是点头答应。
在肃穆的氛围中,芙蕾雅献上鲜花。
院长夫妇似乎和领主有话要说,同行的卡特姐姐也参加对话。芙蕾雅就静静地到神殿外等候,观察着花坛里的奇花异草。
对话没有持续很久,说完话,院长夫妇就带芙蕾雅回去了。
再转眼,芙蕾雅已是个大孩子了。
小孩子和大孩子,有什么区别呢?似乎人是一下子就从小孩子变成大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