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东西要往宏伟一时的帝国帝都希塔托使用,身为赫狄人谁都会感到缠断心肠的愧意。再而,控制室的位置就在希塔托内,爆炸的余波会不会波及这里是个难解的谜团。然而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皇帝彭库修斯亲自来到了控制室,他们没有抵制皇帝命令的权力和胆量。
时间一点点度过,就在在导弹完全出鞘的片刻,意外诞生了。从遥远的西方一条巨型光线斜射而出,它打中了山谷斜对面的高空,某个复杂的术式于深山上的高空展开。
没有见过这个场景的人员不知道恐慌,而亲眼见识过术式威力的彭库修斯皇帝以及身边的几位将军立即慌了神。
“啊啊啊!那该死的术式!全员听令,不顾一切代价马上发射战略武器‘质能弹’!”
皇帝彭库修斯死死地咬牙催促,可是命令到人脑要反应时间,人脑操作机器也要时间,他们明显慢了一步。
——“术式准备,准备完成。卫星锁定目标,锁定完成。对国家术式‘流星雨·单陨式’,输出效率5%,术式发动。”
展开的术式斜向瞄准了导弹先一步启动,凝聚的灵气撑开漆黑的空间,一颗半径十余米的巨石露出它的头颅。多重术式在石块前方逐个展开,宛如弹射装置,一层又一层给石块加速。
噗!轰——!
从几乎静态,到表面泛红,到火光飞舞,再到爆音而落。石块化作陨石加速斜冲,一举砸碎了保卫井口的结界,准确地击中了导弹的发射台区域。陨石的冲击使得导弹倾倒在一边,平躺下的导弹发出钝器撞地的巨响。强烈的震动使得导弹下肢碎裂,泄露的燃料被引擎的火焰引燃。然后,意外中的意外发生了。
若是普通的核弹头,此时不大可能被火焰牵连引爆。但此核弹非彼核弹,不知名的死神偶然经过了一趟,术式和机械结合的弹头发生了没预料到的短路情况。
噗——!轰——!
少有人住的山间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剧烈的震动使得方圆百里的生灵不安地逃窜。然而能量波的速度非比寻常,打算腾空而起的鸟兽纷纷化作黑炭。已经难以识别的遗骸被冲击波携带而出,砸向四面八方的土地。
控制发射井的指挥室位于希塔托边缘的第一战略区,距离这个山区有几百公里,可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心脏在随着爆炸震动。亲自督战的皇帝彭库修斯脸色黑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目。直到爆炸的真正震动传到指挥室,他才醒神地看着升空的蘑菇云,将要紧的牙龈逼出了鲜血。
组织发射的人员面面相觑,勇敢的人出声问道。
“皇帝陛下,还要使用别的发射井吗?还有几个预备发射井位于——”
“你是瞎子吗?没看到他们能察觉我们战略武器的发射,能用奇怪的术式超远程引爆吗!”
如果质能弹可以击败敌军,那对着国都用核武器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断。然而质能弹没能起到作用。一颗不行,意味着再多也没有意义。此时继续试射只会白白扩大帝国国土的核污染面积。这是彭库修斯·希塔托此时的看法。
在场的赫狄人员都没有想到,实际上江政忠溯只能用流星术式摧毁井口,使得导弹失去发射平台无法超远程弹射而已。这一次的弹头引爆完全是出于偶然,就连江政忠溯也在感叹核爆的突然。而就是这么一次的偶然,制止了彭库修斯采用疯狂丢核弹的战术,导致赫狄军最后的杀手锏没有使用出来。
战争的转折往往都是偶然的凝聚物。
宛如失去了最后的生命力,皇帝彭库修斯乏力地靠着墙壁昂首长叹,他的眼中闪过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景象进而沉默不语。
——4.3
赫狄国都是个繁华的地方,高楼林立、建筑的风格类似现代化的城市风格。平整的道路像蜘蛛网一样延申满布整个区域,大小不一的车辆在路上行驶。可这几天西部出现了不速之客,使得车辆大多往另一边方向逃离。
伊格伯特军攻入希塔托的五天后,他们的行军速度更加缓慢了。
即便赫狄的军人带走了存在粮仓里的粮食,人口众多的希塔托市区里还有生活物资可以夺取。所谓积少成多,伊格伯特军队逐一搜索之后每天能拉出几十辆车的物资。但因为物资分散,收集起来用的时间更多。于是乎,伊格伯特要塞和军队每天只向前移动10公里左右。
运输的路途遥远了许多,马车、汽车和悬浮导具等载具来回国界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伊多蒂亚在被轰平的希塔托战线前线地带设置了一个临时据点,让收割到物质的人员和愿意前往伊格伯特的和赫狄人带着东西先集中于此地。为了确保安全,伊格伯特的地面部队一半留在据点,等之后大撤退才一起运回伊格伯特。
与前面两个省会的人不同,国都很少人愿意前往伊格伯特。有资本走的人老早离开了西部,留下的大多是无法离开或者不想离开的市民。可即使是贫困之人,在繁华市井落根下来,大多不会想去伊格伯特那种山村田野为主的国度。
当然,伊格伯特行军缓慢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赫狄军人没有停过抵抗,企图利用建筑群打游击战消耗伊格伯特的有生战力。
赫狄军人利用平民生活用的大楼作为掩护,于地表对伊格伯特要塞进行攻击。这种战法和伊格伯特国都保卫战类似,仿佛翻了一圈的轮回,赫狄曾经给伊格伯特带去的灾难原原本本回到他们的头上。
不过人力稀少的伊格伯特没打算陷入建筑之间打巷战。伊格伯特军,或者说他们的统帅摄政王江政忠溯可谓毫不仁慈。哪里开的枪炮、哪个建筑发起的攻击,江政忠溯就会控制戈尔登要塞瞄准哪里,打出几道一米粗的灵光折线精准地从天台往地面垂直贯穿,彻底沉默反抗势力。
伊格伯特军队坚持不主动攻击民生建筑,但若敌军使用民生建筑进攻,这个锁定就会解除。而战斗打响,我方的人命永远比敌方的任何人都要珍贵,这就是战时的人道主义。
被震慑性的反击重创,赫狄的游击战持续了几天没见到效果。久而久之,赫狄军开始瞄准伊格伯特的地面据地进攻。尤其是那些远离要塞,在国都交界设立的伊格伯特临时据点。
但伊格伯特核心系统的卫星术式一直瞄准着希塔托战区,敌军的一举一动都在卫星的眼皮底下,赫狄的战术围攻很快变成被伊格伯特军战术反攻。上空有要塞的炮击辅助,半空有伊格伯特将军带领的天空骑士扫射激光,地面前方有做好防备的伊格伯特军,地面后方有包抄的伊格伯特军。如此夹攻之下,伊格伯特将几波来袭的士兵全数歼灭干净。
全数歼灭,意味着一个敌军也不留,这里包括了想投降的敌军。
这不是伊格伯特残暴无礼,而是因为伊格伯特实际兵力只有三万出头,经过消耗之后甚至不足二万五了。而赫狄的军队少则十几万,俘虏下来帝国士兵会比整个伊格伯特军都多。
这些士兵不多不少都会点术式,空手去到哪里都是一种威胁。专门封印术式的牢房有限,伊格伯特军不可能为了俘虏敌人购买大量的特质牢房,更不可能把有反抗能力的敌军聚集在据点生乱。
于是,伊格伯特能采用的战术只有彻底剥夺试图进攻的人的性命。赫狄的军民一旦踏出红线,别想着伊格伯特军会有更多的仁慈心。
如此战意持续了五天,希塔托西部的尸体累积成山。黑色的血液凝结在地面,散发着死亡的味道。期间伊格伯特阵亡了将近三千名士兵,而赫狄军躺在地上能数出来的就有超过一万具尸体。算上被戈尔登要塞的炮火蒸发的人,数量轻而易举突破两万。
两万是什么概念?
可以查一下上百条鱼搁浅致死的的图片,想象成人形然后扩大一百倍,想必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慌会随之而来。
坐在要塞的司令室,观看着地表的血海,吊着木薄荷的江政忠溯差点没呕吐。见着他的辛苦,养父母和未婚妻都站在少年的背后。
古罗按着江政忠溯散乱的黑发,用力摇了几下。
“受不了就别看了,你已经好几天睡不着了吧。战争伤亡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像我以前说过的,承担人命是将军的责任,而不是你这个毛头小子的责任。”
江政忠溯抬起厚重的眼袋接道。
“不,这次怎么看都与我有关。”
“实际打战的是士兵和我们将军,你只是个吉祥物。”
“要塞和国家武器都是听从我的命令开炮的……”
“话是这么说啊……好像还真有点关系。”
古罗找不到好的劝说方式,被华桃英桂狠狠地往后扯。
华桃英桂坐在江政忠溯身边安慰道:“即使如此,亦非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是摄政王,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肩负着一个国家。同理,国家也会平分你的责任。今天的惨烈战乱,没有人会把罪孽归结于江政忠溯摄政王一人,而是推到伊格伯特王国整体。此次战争,是伊格伯特与赫狄之间的战争,不是你江政忠溯和赫狄的战争。死伤的罪孽由伊格伯特整个国家负担,而不是你一个小孩独担。所以别这么揪心,一个人揽太多责任在身上是你的优点亦是缺点。”
江政忠溯靠在养母的胸前,暖暖的香气去掉几分寒冷的哀伤。
一旁的华桃墨素问道:“我说你啊,早日结束战争伤亡减少不就减少了吗?既然你不想看着更多人伤亡,为何不直接打进皇宫捕捉赫狄皇帝?”
“你以为我不想啊。”江政忠溯在华桃英桂怀中扭过头抱怨,“这是伊达利提王他们说的,这次战争最后得由赫狄内部瓦解结局才能换得更持久的太平,所以在有优势的情况下要保持战线消耗敌人的战意。”
聪明的华桃墨素立即理解了诸王的意思。
“原来如此。所以缓慢行军的最紧要目的是持续对群众施压,对吧?”
“没错。伊士蒂尔女王说武力强攻只是次要手段。引起强烈的反战情绪,激起民愤和反战的贵族反抗想续战的皇帝,方能一举打压想继续对伊格伯特动武的势头。想做到这一点,就要给民众灌输‘我们是被迫反击的一方’、‘皇帝投降就能结束’、‘越继续损失越大’以及‘赫狄无论如何都打不过我们’,以上四种认知。如今已经凑够了条件,就等飞起的子弹打中目标。”
“那傻妞挺聪明的。”
江政忠溯看着华桃墨素模样,有点好奇地转动眼珠。
“说起来伊思,伊士蒂尔女王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的表孙女,出自我的堂姐一脉。她打小喜欢舞刀弄剑,青年时期喜欢带兵远征。伊格伯特建国初期,她在邺城助阵当地的军队以少胜多,击退了想吞并邺城的赫狄大军。因为拉满了战争功绩,当时在国内的名气比我还盛。顺便一提,伊士蒂尔曾强烈地追求过某个人,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当一个怪老头的小妾。”
华桃墨素不怀好意地盯着白色的狗头。感受的视线,达兹默默地合上眼睛。
“不得不说,这个伊士蒂尔女王真的厉害。从国内战争到国外反击战,几乎所有的战局都在她的预想中。我原本不大相信赫狄国民会自己造反,但经历了这么多也不到我不信了。且看看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情。”
江政忠溯没有理会话题的后半段,只是感叹着先人的智慧。
战前宣言、物资夺取、人员迁徙、武力震慑等等,这一次作战的绝大部分内容都由伊士蒂尔指导。江政忠溯为数不多的改进就是加上一只北兽,但实际上没有北兽也差的不远。因为北兽压根没参与过战争,一直在高空挂机当背景。
实际上之前说的北兽给要塞供能只是个幌子,江政忠溯不愿意冒着再次锁魂的风险与北兽连接。
戈尔登空天要塞非战斗状态能续航一年,即使是战争状态也能用上三四个月。把要塞的时限情报透露出去会十分危险,所以除了知情的一家四口,别的人都以为是北兽在供能。让敌人以为“要塞能源无限”可以极大地打击敌方士气,这是江政忠溯能加上的最大的考量了。
——T4.3
赫狄帝国的现状和伊士蒂尔的预料几乎没有出入。
这天,老元帅福克罗姆应邀来到了东部的昆图·布兰达的会议室,参与临时召开的非正式国会。之所以叫非正式国会,是因为此次国会身为国家元首的皇帝没有受邀,仅由还没逃亡的国家议会成员召开。
“按统计,从第一道防线的防御战以来,赫狄军的总伤亡高达四万。装备共损失了三百多辆装甲车和坦克、四百余架飞机,并使用的超两百枚的导弹。皇帝动用的战略武器‘质能弹’被敌方的超远距离术式击碎,爆炸的余波冲击山林,约束爆炸范围的术式失效导致留下了超五十公里的污染区。这么打下去,敌人没被击退,我们赫狄自己先灭亡了。”
如此说话的昆图·布兰达愤怒地长叹。
德林斯比点头接道:“昆图侯说得对,此时正是解决战乱之时。然而彭库修斯皇帝一意孤行,实在难以劝阻。在皇宫里指挥的将军说,贝尔西哲布·拉斯德将军因为不想在国土内使用战略武器,而被皇帝关押在大牢。如此来看,忠言再多,逆耳便进不了皇帝的心,良言劝说成功几无可能。”
另一个贵族问道:“德林斯比公爵、昆图侯爵,我们该如何是好?军权不在手,单靠议会也无法阻止皇帝陛下的鲁莽啊。”
昆图缓缓抬起眼睛看向某个老人。
“此时此刻,需要有军权的人才能改变现状。但想联系镇守边疆的元帅们协助并不容易。一来是相隔甚远,大军抵达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二来是元帅们有军务在身,很大可能不会同意调兵遣将。”
几个人一唱一和,无非是在刺激场上的另一个人。
“够了。”福克罗姆说道,“我知道各位合起来想说什么。请容我说几句话。”
德林斯比回应:“老元帅请说。”
“我与重伤未愈的玛蒂梅格尔元帅交谈过,我们一致同意此战继续下去只会荒废国力的观点。然而,这不代表我们的立场。我们是帝国的元帅,不会轻言战败。无论是行动上还是语言上,元帅都不会给支持投降提供任何的帮助。”
德林斯比皱着眉:“但是老元帅,再这么打下去,帝国的根基可就没有了。我们帝国靠着军力威震四方。失去了奥伯伦·多拉贡元帅,帝国支柱的玛蒂梅格尔元帅重创未愈,与帝国有仇恨的周边各国虎视眈眈。若军力持续损耗,国土继续衰退,难免会引起多方伺机联手进攻帝国。纵使帝国再强,快累倒的狮子难战胜狼群啊。”
“我明白公爵的意思。但是元帅有元帅的原则,这是不可改变的。”
福克罗姆坐直身子昂首深呼吸,给话题带来一个明显的转折。
“不过我的使命是防外敌,无法顾及内部。如今国都警备系统大乱,内部战力削减严重,正是能被人轻易入手之时。我将带兵迂回到国都南部,维持我军的有生战力抵御外敌。至于皇宫的守备,得交给各位大人协商出兵力。”
在场的人立即明白了福克罗姆的意思。
实际上,对于在场的贵族而言,元帅不出手干预便是上好的协助。而福克罗姆还承诺了会调开大部分兵力,无疑是鼎力的支持了。
明白了元帅也默默偏向这一边,原本下不了决心的贵族也打下鸡血。赫狄帝国内,一场新的革命就此展开。
——T4.11
几天过去,伊格伯特要塞到达距离皇宫的四十公里范围线便不再前行。这么干是让要塞悬浮在边界临时据点和皇宫的中线,方便进攻和回防。
每天早上戈尔登要塞会开打喇叭准时地公开放广播。
“通告赫狄的皇帝,请立即答应投降谈判。在皇帝回应之前,伊格伯特将持续剥夺希塔托的物资和武器。若皇帝逃离,伊格伯特将洗劫整个希塔托国都和周边的省会,摧毁所有有价值的建筑和场地。重复……”
雷声大雨点小,这点宣言没有吓退皇宫里的皇帝。皇宫里人心惶惶,贵族们东奔西走,唯独皇帝彭库修斯·希塔托昂首挺胸坐在御座上,不慌不忙地开着导具查到要塞的具体情况。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击落这个玩意……”
这是彭库修斯持续作想的问题,其他的问题进不了他的耳朵。见着皇帝良久未动,御前护卫队长霍怀特·不丹单膝下跪觐见。
“皇帝陛下,敌军的炮口随时可以打到皇宫,还请皇帝陛下先行避难。”
“霍怀特,你怕死吗?”
彭库修斯的语气平淡没有责怪之意,霍怀特郑重地回道。
“臣乃小小的护卫,愿意为皇帝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臣的命贫贱,所以臣不怕死。但是皇帝陛下乃是赫狄帝国的象征,陛下的生命比赫狄境内的任何宝物都要重要,所以臣希望皇帝陛下能退至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彭库修斯笑了笑,“伊格伯特的术式能打中距离皇宫两百公里外的导弹井,朕逃跑有意义吗?若朕真的走出了皇宫,才是顺了伊格伯特摄政王的意。让民众和贵族认清朕贪生怕死,是个无能至极的皇帝。”
霍怀特想了想徐徐追问道:“皇帝陛下不怕牺牲吗?”
被这么一问,彭库修斯反而露出尖尖的獠牙作笑。
“朕代表赫狄的皇帝,而皇帝看似孤独,实则并非一人。皇帝的称号世代相传,精神和基业一代代传承至今。朕乃站在先祖之上,是众皇帝的当代代表人。人固有一死,朕死了还有别的人继承赫狄帝国皇帝的位置。而只要赫狄尚存,‘皇帝’乃是不死的。比起平庸地活过一辈子,朕更想投身于危机,为未来的赫狄皇帝除去眼前的障碍。”
彭库修斯把另一个导具打开。画面中,某个大型建筑边缘被围成黑漆漆的一片。从高空鸟瞰,宛如一个掉进墨水的玻璃球。
守卫们分散抵挡抗议的人群,出动了水压枪驱逐想爬过铁栏的人。这个被围住的建筑大家都熟悉,正是国都中心的皇宫。
对此,彭库修斯又轻笑了几声:“何况,朕现在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T4.11
“全部退下,再闯入皇宫者格杀勿论!”
皇宫守卫们的呐喊没能进入抗议者的耳中。因为成百上千的细语组合在一起,声音远远大于寥寥几十个守卫。
“我们只想让皇帝陛下开恩。至少建设难民区域,好让我们不用挨饿。”
“既然帝国打不赢伊格伯特,那就应该进行谈判!”
“即使不谈判,也不应该仍有伊格伯特的人剥夺我们的财产!帝国应该派兵镇压希塔托西部!”
“而且还要开国库,给我们粮食!我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以上是比较激烈的男男女女的呐喊。
换做平日,民众不会反应得如此激烈。但敌军的长剑高挂半空,持续的断粮加剧民众的恐慌和身心不安。激动到极点的人忘记了身份地位,公然在皇宫前指责皇帝和大贵族。当然,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人隐隐作动。
民众的呐喊持续了三天了,守卫依旧视之为无物。守卫的职责是保护皇宫,除此之外的事情不在他们的脑海里。而皇帝彭库修斯下了死命令,只要是外来的人,不管是人民还是贵族都不允许通行。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几天过去,皇帝陛下根本没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仅是帝国的蝼蚁,是被压榨的最底层!站在这里无济于事,我们直接去皇帝陛下的御座前恳求!”
一个激动的男人抛出菜刀,使得守卫们慌忙抵挡。大伙都明白这种时刻的人民有多冲动,一个冲动会导致怎么样的严重后果,所以守卫们不敢直接还手。
可是外来人变本加厉,十几个男女涌上皇宫门口直接冲开了大门。惊慌的守卫拔出枪支,但尚有理智的守卫立即按住同事的手。此时此刻,枪支只会加剧民众的愤怒。守卫仅有几十人,民众成百上千,惹得众怒会有如何下场不难想象。
然而有理智的守卫就有不理智的。
枪声零星响起,人群中几个妇女倒在地面,渗出的血泊染红了群众的双眼。男人们抛出手上的铁器,分散持枪守卫注意的同时扑上补刀。有一个人击杀守卫,就有更多的人愿意尝试。很快,皇宫的第一道防线很快被不计伤亡的民众攻陷。
在民众打砸皇宫窗户寻找空洞溜进皇宫时,另一组人已经到达了皇帝觐见殿。准确来说,他们是杀到了觐见殿。
一路的守卫以及御前护卫全部被击杀,只剩一个御座上的孤高皇帝彭库修斯。他看着最后倒下的护卫霍怀特,冷冷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
“御前护卫如此简单就被全灭……厉害啊。”
彭库修斯注视着场下蒙着脸的士兵,心觉这些人一个两个身手不凡。他不慌不忙地昂首,看着站在正前方的亲弟弟缓缓作笑。
“如此有能耐的高手集团,一朝一夕准备不了这么多。德林斯比,你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吧?”
德林斯比公爵剑指御座回答:“人在政治漩涡的中心总要备一点手段。若是皇帝陛下保持清醒的意志,不到逼不得已,我绝对不会使用。”
彭库修斯皇帝认真想了想接道:“外面的民众明显有部分是你们准备的,为的是制造皇宫被民众攻陷的假象。现在底下几乎听不到枪声,想必守卫不是死了就是被你们买通了吧?你们能无视重重守卫,无声无息地来到朕的面前,应该是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之后的步骤,应该就是朕被愤怒的民众‘误杀’了,是吧?”
德林斯比公爵斩钉截铁地接道:“从小皇帝陛下就比我更聪慧,我一直都很敬仰陛下。不过,聪明绝顶的陛下也有一点说错了。我没有收买守卫和民众,我只是说服了他们。不管是协助我的人民还是下级贵族,大家都和我一样,希望早日解决与伊格伯特的冲突,而不是等到帝国累死才结束。若你不是如此顽固,成天想着击败伊格伯特半步不肯相让,也不会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有道理。”
彭库修斯皇帝平淡的回答让德林斯比很懵。就德林斯比公爵的记忆中,自己的皇兄从来没如此赞同过自己。
“皇帝陛下居然赞同我的意见?”
彭库修斯皇帝笑着回答:“有道理的忠言,朕为何不听?”
德林斯比公爵犹豫了数秒,继续顶着长剑说道。
“但是现在才想通的话,无疑是太迟了。”
“哈哈哈,别装蒜了。即使朕先一步想通,你们也不会放过朕。”
彭库修斯一脸无惧,他提声继续说自己的话。
“战争从始到末总需要一个背锅的人,而这个人通常从败者一方选出。朕是推动赫狄进攻伊格伯特的一员,亦是持续抵抗到底的皇帝,这个黑锅迟早都要盖到朕的头上。换句话说,只要朕死了,世间认为的‘战乱的始作俑者’就死了。你们坚持说是朕一意孤行推进战争,自己洁白无瑕根本没和伊格伯特敌对的打算,之后的和谈能少大半的摩擦。一直考虑败仗如何处理才有优势的你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谈判筹码?再而,现在是为数不多能把朕推翻的时候。国家议会那群不爽朕统治的贵族倾盆而出,连福克罗姆老元帅也离弃了朕,正是下手的最佳时期。你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从战略武器派不上用场开始,朕就被将死了。”
彭库修斯皇帝对局面的清晰认识让德林斯比公爵感到心亏,但是他还是强装着镇静。
“皇帝陛下你错了。从皇帝陛下决心盲目抵挡开始,就走上了这条灭亡的路。”
“或许吧。但至少自己的末路由朕自己决定——”此时,彭库修斯突然吐出一口淤血,“不、不好意思,能聊天的时间不多了。”
德林斯比公爵看着鲜血无比震惊。
“你服毒了?”
彭库修斯·希塔托擦去血液,他靠着御座正襟危坐。
“从前,父皇每天晚上给我们兄弟姐妹讲赫狄帝国巅峰时期的版图和战绩。朕当时听得啊,很是兴奋。而你呢德林斯比?你一直在重复地问‘为什么国家稳定还要四处征伐’、‘为什么国泰民安还要发展军事’。德林斯比·穆尔西度·希塔托,从小朕就和父皇一样看不起你。朕倒要看看,一个懦弱的皇帝能做成个什么样子……”
彭库修斯·穆尔西度·希塔托缓缓闭上了眼睛,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此时,攻进皇宫的平民正被另一批守卫驱逐出皇宫外的平地。一位贵族走出皇宫配合术式呐喊宣告。
“皇帝陛下身体抱恙没能离开病床,还请各位稍安勿躁!病重的皇帝陛下听闻诸位的要求,首先决定筹备粮食稍候派发。遵守秩序者,将优先获得赠粮!我再重复一次……”
对于饥渴交加的人,有东西能进肚子便能获得一时的满足。如此一听,民众的愤怒削减了一半。
等待了一会儿,几车面包从皇宫中运出来引得民众一涌而上。不少人拿到粮食就离开了现场,但也有人依然围着皇宫不愿意离开。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时间流逝到夜晚,皇宫内的大钟有规律地作响。这钟声和伊格伯特的报钟时的钟声不同。沉重的钟声不断如带,像是皇宫整体都在为某个人哭泣。
此乃丧钟,而皇宫里只有一个人离世配敲响皇宫里的丧钟。能听到的钟声的赫狄人大多知道发生了大事情,而留意到钟声的伊格伯特人赶紧返回营地汇报给天空的要塞。
“赫狄帝国第十九任皇帝,彭库修斯·穆尔西度·希塔托病逝!”
这是当晚传开的重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