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密林之中只留下偶尔的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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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河——就如字面意义那样,是一条流动着金色的微光的河流。
与一般的河流不同的是,这条「河」并没有河岸。
这里的样貌,就只是单调的天与水。
金色的水面上,倾覆着深不见底的黑色的天宇。
这里,是十六个世界的生灵在死亡之后,进入神的领域——「第十七」的唯一途径。
亡灵——也就是意识,在抵达之后会经光河洗涤抹去记忆,从而在第十七获得新生。
这项「洗涤亡灵」的事务,原本是死神的本职;可是自从某个怠惰的傢伙以在死亡前都没来得及形成记忆的亡魂为基础做成了「成」之后,这工作便大多数时候都交由这些巨型的白色类人型咒力聚合体来完成了。
既然都说明了「大多数」时候,也就是说,总有意外??
有时候,抵达的意识本身的咒力强大,而这些「成」,根本就不是对手??
——就比如现在。
随着一声轰响,一只「成」被重重击开。
这些「工人」的动作都很迟缓;它坠向河中的动态亦如是。
「喂??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离开了不到一百年,你们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说话的,正是对那头「成」发动了攻击的「意识」。
那口气诚然顽劣,可声音却有些苍老沙哑。
那人击出的右拳上,嘶嘶冒着白烟。
他上身只披着一件纯白的羽织。羽织的下摆上有黑色流云般的图样;下身则是宽松并与那羽织匹配的白色的长裤。
男人赤脚站在光河之上——那水面对他好似陆地一般。
他缓缓放下了右手,抬起了头:那容貌虽看来饱经沧桑,却仍能从其刚利的线条中看出其年盛时的英气;他头顶银发,却不知这银色是因为上了年纪,还是本就如此。
此刻,男人黑色的双瞳正有些佯怒地望向那坐在光河中的「成」——若后者像人类那样长了眼睛,他大概是会直顺着那双眼盯入对方灵魂深处的吧。
忽然,他身后的空间就像帘幕那样撑开了一条缝。
撑开这条缝的,是一只爬着些许皱纹的手。
接着,自那黑洞洞的裂缝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会不会是因为你这白痴把第十六的样貌带来了??」
银发男人愣了一下,转向身后的裂缝。「你在说什么呀。这些东西是凭咒力辨物的,怎么会因为外貌这种肤浅的事??」
男人的声音从这话的一半开始,自沙哑逐渐转为轻快。
「??咦?」
——他忽然顿住了。
也就是在这时,从那裂缝中走出另一个人来。
这人身穿红色的对襟,却另披了一件黑色的羽织。羽织的下摆上,则以银线绣着怒涛的纹样。
他长可及腰的金发遮盖了面部,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裂缝在他身后合上,而他则小心将之前拨开裂缝的右手收进宽大的袖中。
在那之前的瞬间,那手背上的皱纹正一道道消失无蹤。
「你怎么了?」他稍稍挪动了头部,似乎是在看向银发的男人。
「唔??这样想来,也许这些『成』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金发男人询问地侧歪了脑袋。他的长发,正逐渐缩短。那看来有些疲惫衰老的沙金色,也正变得逐渐明亮??
「我是想说,Laertes大概是重新任命了『死神』——也就是相应的,管理光河事务的人吧。」
「??这样合理吗?你我都还带着『暗』的咒印呢。」
此时,黑衣的男人那头金发已褪为利落的短发,露出了他的面部。
那是一张对男人来说有些过于秀气的脸;只不过,对于女人来说,那双金瞳又好似有些太过刚毅了。
「呀??可是光河这个『境界』,也是有物理的入口的。」银发男人摊开了双手,笑笑地看向低他约有一头的另一人。
前者的容颜,竟也不知何时从那苍老的样貌变成了青年的样子。「话说回来,我离开之前都没把这里的事好好交接,不晓得Laertes会不会很头痛,哈哈。」
金发男人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是在笑。接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说起来,他应该知道我们最近会抵达,却没有派人来接应呢。」银发男人抬起左手,下意识地以指背蹭了蹭鼻尖。
「这样刚好。去内廷拜会他们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金发微微颔首,视线落在脚下的光河上。
「??月望?」
「??嗯。」
得到对方的肯定,银发男人垂了垂眼,微微笑了下。接着,他走向金发的身侧,转向与他相同的方向,抬起左臂自肩上揽住了后者,并亲呢地握了握他的左肩。「我知道。走吧。」
金发则是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左肩上银发男人的左手。
前者的右手背上,交织着数种不同色调的咒印。
放开了揽着同伴的手臂,银发不紧不慢地跟在金发男人身后。
「锦,长发,不留着吗?」
「不了。嫌麻烦。」
「嗳?在这个世界,锦原本只有那里看起来比较像女孩子呢。」
「??那个也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