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抿了一口清水,随意问道。
曹彰先给自己也灌下一杯清水,口渴稍微缓解后才回答道:“从军之后,才知诸事之艰难,所以有机会就想喝上两杯解解乏。”
“当心变成酒鬼。”
曹昂摇摇头,问起了正事:“军中粮草即将告罄?”
“嗯,至多还有两旬之用。”
“二十天!”
曹昂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来晚了,“这么说,军中已经在准备撤军事宜了?”
军队撤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当这支军队的规模达到十万之数时,更是如此。
哪些部队先撤,哪些部队后撤,从哪里撤退,撤退到哪里,走哪条路线,一旦敌人反扑要怎样应对,等等等等,都需要事前布置好。
所以从决定撤退到真正撤军之日,中间一般都会空出半月以上的时间。
再加上,从彭城返回兖州的路程并不短,怎么也得预留半个月的军粮。
这就说明,曹操很可能前几日就已经跟军中核心人物沟通清楚,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是啊,五天前,各营主将就已经收到了撤退的命令。”
曹纯点点头,“如果子脩还在琅琊,恐怕也已经收到命令。对了,琅琊国那边战况如何?”
曹昂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些已经被攻破,由我军占据的城池,怎么处理?”
案几对面,曹纯喝水的动作一顿,收起了伸出去的腿脚,微微沉默后才回答道:“遵循旧例,府库中的钱财物品尽数带走。”
“只是如此?”
曹昂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索性挑明了自己的真正问题,“没有说要劫掠彭城士民?”
曹纯抬起头,和曹昂对视一眼,语气平淡至极:“有!”
砰!
曹昂手中漆杯重重落到案几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凹痕。
虽然提前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得到明确消息,曹昂心中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感。
但曹昂知道,大多数情况下,情绪这种东西都是最没用、最无关紧要的。
愤怒、不解、烦闷,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询问道:“劫掠之策是谁提出来的?就没有人持反对意见么?”
“将军亲自决定的。反对的声音其实很多,但是没用。”
曹纯缓缓说道:“比如将军今年举荐的孝廉魏种,便激烈反对。他认为,全军性质的劫掠行为一定会带来大范围的恐怖杀戮,这种事情有伤天和,绝不能为。不过他三番两次进言,惹恼了将军,已经被禁足了。自他以后,将军便下令不许再讨论此事,违者杖责三十。”
“子和觉得,这件事情该做么?”
“我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
曹纯摇了摇头,“如果子脩此来是想劝阻此事,那我觉得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将军是什么人,子脩比我更了解。”
曹昂默然。
曹操是什么人?
有一句他本人没说过、大概率是后人杜撰的话,总结的非常到位。
那便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