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头子独眼气不过,冲到白之唤跟前就是一脚,不想踢中了要害……
“……你爹我恐怕不行了,我死后别去报仇,保命要紧……”白之唤对趴在床边一直落泪的白水嘱咐。
“……男子汉大丈夫胆小不要紧,但不要轻易哭,你爹我也胆小,却不会哭,独眼踢破我的蛋你却弹破他的眼,也是报仇了……”白之唤痛苦地笑了几声陆续说道:
“……知道山上的土匪为何消失一批又来一批?因为他们和朝廷官员勾结抢得物资商船后再分脏。”
“……叫你不去报仇是让你离开这个不祥之地……落草村、落草村,嘿嘿……”
“……我们称独眼一帮是土匪,好多人也习惯叫我们土匪,想我白家书香门第,不偷不抢却遭这不白之冤……”
“……他娘你过来……”
……
白之唤不久便死在了床上。白水拿起菜刀想要上山寻仇,却被他娘夺刀以死相逼来到江边码头。
“水儿!走吧!听爹娘的话,离开落草村,别再回来!船……”还没等娘说完,白水便含着眼泪跳进了江里向一根漂流的树木游去……
“娘、娘!”白水在梦里听到娘在喊便回答,醒来却听见是外面传来的声音:
“白水、出来、出来,白水……”
白水起身来到外面,发现木桥被人掀落到涯下,过不去。正唤他的是江朝南,他们也过不来。
石井里的水溢出来,薄薄地流淌着,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白水咽了咽喉咙,想着如何才能过去。
“接住,馒头!”江朝南把一个大白馒头抛了过去,白水一把抓住没有去咬。
“桃子,你、你们快想办法啊!”江朝南转身对一个身材瘦小、面黄肌瘦的同伴吼道。
也许是见白水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样子觉得自己太粗鲁,江朝南补充说道:“有奖、想到办法有奖!”细小的桃子是个机灵鬼,听到叫喊他像泥鳅一样窜到前面问道:
“啥奖,啥奖?”
“一个馒头!快想。”江朝南提起膝盖朝桃子的屁股扇去,桃子一个踉跄。
“跳过来,直接跳过来。”没等桃子想出办法,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说话的是位女子,她面容娇好穿着普通,二十岁左右;前额一颗硕大的眉心坠典雅中透出金属的厚重与质感,捆在腰间的粗布绿带子剩余部分长长地垂落下来,临风飘动。
“好美啊!”
“哪儿冒出来的美妹!”
“难道又梦见了仙女?”
“漂亮得不摆了。”
……
见大家都直勾勾看着自己呓语,她径直来到涯边,用富有磁力的声音说道:
“你们都让开,他行的。”
听到这个声音,江朝南像是突然着了魔似的猛拍了拍脑门大叫一声:
“哎呀、呀——!”
可他哎呀之后欲言又止,呀了几秒钟后他又豁然开朗笑着说:
“果真这么简单,还有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
边说边有所领悟似的带头蹲进泉井旁一处半人高的涯下,同伴们虽觉老大有点莫名奇妙,但还是跟他挤了进去。
“姑娘!请问你如何晓得我能跳过去?”白水提醒她要对刚才的胡说八道负责,这明显是在诱导自己跳涯、自杀。
“因为你有种啊!记住,先后退九步、再向前跑八步。”
“正有此意!”
“美女、不,仙女居然夸我有种。”白水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竟脱口而出他正有此意答应了跳涯。但他看她的眼神却依然带着乞求。
姑娘看着他,眼神带着笑。
“白水、你可以的!”江朝南瞎起哄。
“……五、六、七、八、”当白水后退到第九步时一只脚刚好落到路端,他扭头一看,好险——多一步便坠涯了。
此刻挤在涯里的人都停止议论,异常安静。白水见没有人出来阻止自杀行为,他心一横咬咬牙,双手紧握跑动起来,数到第八步时他一跃而起……
接下来,他感觉自己在飞,和梦里一样。
“哇!厉害、厉害!”
“轻功、轻功!”
“喔、果然如此简单!”
……
同伴们看到的是白鹤般轻盈、飘移的白水,白水看到的却是一道光——一道从女孩眉心坠里发出来的光。她似发现了他的诧异,一瞬间光没了。白水极速落地后踉踉跄跄,潇洒没了,重心没了,有的只是一个猛冲将女孩扑倒在地。
“你……”女子被突如其来的扑倒吓得惊叫了一声,长长的腰巾被扯了下来。她挣脱站起来,试图重新扎紧却没成功:垂到地上的一端被白水握住。
“恩将仇报!”女子做着调侃白水的表情。白水却像没有听到似的,顺势趴到石井上猛喝起水来,喝了几口抬起头对姑娘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水喝起来挺甜的——不、不,这会儿怎么变臭了?!”白水移动着鼻子嗅那味道的来源,当脸凑近到长巾时,他迅速扭回头来:一股浓浓的狐臭味熏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臭!是谁放的屁这么臭?”江朝南捏着鼻子边骂边探出头来。
“是我、是我、江大哥,是我!”白水一把扯下长巾迅速揉成一团塞到自己怀里,堂而皇之让他们一一闻。众人忙捏鼻子摆手躲到一旁一边透气一边骂白水:
“更臭!”
“比刚才还臭!”
“谁放的新屁?!”
……
白水见转移臭味成功心里非常高兴,扭头却见姑娘板着个脸,想必她是自卑生气了,于是摸出怀里的馒头递给身旁的江朝南说:
“江大哥,馒头,要不要奖给她?”
“不行、她不是我们一伙的,不算。”江朝南一边说一边接过馒头狠狠咬掉一口,随即扭头吐掉,若无其事地说:“味道不错,来桃子,一人吃一口。”
“我也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板着脸的姑娘非常神秘地说道。
“什么秘密?”大家伸直了脖子问。
“秘密就是——我也是个乞丐!笑死我啦,装不下去了,告诉你们我只是一个来凑热闹的乞丐!”说完便呵呵呵笑起来,见大家呆若木鸡,她笑得更欢了。
“好一个——乞丐!为何诱我跳涯?”白水本打算说好一个臭乞丐结果‘臭’字没说。
“只是想试试你到底有没有种,要有种、这点很重要!”女乞丐停住了嘻笑,又一脸严肃起来。
漂亮女乞丐相当于又一次赞了自己有种、厉害,白水高兴得也直勾勾看起对方来。
“喂喂喂、有种的,看够了没?!想什么呢,还看上我了不成。”姑娘似看穿了白水的心思把他数落了一通。
“我我我!”白水一时无语,只红着脸。
“我我我个什么,给你看看我的大脚板,还漂亮吗?”女孩抬起隐在裙里大得有些丑的鞋脚底来回晃游。
“还有你们看看我的肩,是不是一边高一边低?”女孩站直身体展示着她的高低肩。
接着她又推起头发展示自己一大一小的耳朵;抖了抖没有腰带而现得微微圆润的身材;举起手放到脸上说自己的脸比手背还黑。一一展示完她的丑她接着问大家:
“都是些什么眼神!丑都聚一堆了这也叫漂亮?!要是你们见了本姑娘真面……算了,不说了。总之,警告你们不要喜欢上我喔。”姑娘面带怒色。
“生气也这么迷人!”
“声音真美。”
“我醉了!”
……
又是一句句直勾勾的赞美。
“喂:有种的,你觉得我丑还是不丑?”姑娘问白水。白水没有回答只得意地看着她,好像在对她说幸好他们没闻着你身上的这味儿。
“你不希望我一直叫你有种的吧?”见白水没有回答,姑娘换了温和的语气问起他的名字。
“白水!叫我白水就行。如何称呼姑娘,我们都应该叫你一声‘姐儿”吧?”白水见女子的眼神里透出镇定和成熟猜想比自己大,因此调侃着反问。
“我呢、是比你大那么一点点,不过谁说大就一定要当姐儿的,说不准以后你都变成老头儿了,本姐儿还是这么年轻、所以呢即使现在我比你大一百岁你也该叫我六儿,对、‘六儿’我的名字,排行老六的六。”六儿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大家呆呆地看她表演,看完表演只知道她叫六儿。
“假如我现在比你们大三岁,再假如我过一天你们却过了一年,请问十天后你们应该叫我姐儿呢还是妹儿呢?”六儿见大家听得认真便索性让他们听个明白。
“我看应该叫你疯子,乞丐中的疯子,什么六儿姐儿妹儿的。”不干寂寞的江朝南装出一副霸道地样子说道,说完见对方的样儿实在是乖巧迷人不忍伤害便急忙补充道:“疯、疯子中的仙女,六儿。”
“你呆一边凉快去!有种的人才配叫我六儿。”同时对江朝南做了一个狠狠的表情。
“什么有种没种?,不就是从那边跳到这边,我现在从这边跳到那边不就算有种了,简单嘛!”说着江朝南便要往对岸跳去,可他双脚钉住了似的不肯动、上身差点扑出去,亏得有双手不停回划身体才直了回来。
“除了跳涯,可有別的?我曾把罗汉寺的大钟搬了当废铁卖、几天后良心发现又搬回寺里算不算有种?十八坡熊老大一家遭人暗算、女儿遭人拖走是我偷偷救下不留姓不留名算不算有种?”江朝南自鸣得意说了一大堆光荣事迹。
“对,我们老大绝对有很多种。”吊墨线跳出来给老大助了一个力!可江朝南却尴尬地给了他一个斜眼——‘很多种’是什么玩意?
“很简单,如果有种就能喝完这缸水。”六儿指着满满的一缸水对江朝南说。
“那、那应该叫你什么好?”江朝南还没走到水缸前便放弃转身问六儿。他想起曾与另一伙抢窝的乞丐在这儿喝水比赛,赢了比赛独子却拉了三天。
“小乞丐、叫我小乞丐就行。”
“好吧,小乞丐!欢迎加入我们‘十处打锣九处有我们’帮,白水叫我大哥,你呢可以把大字去掉只叫我哥更简单。”
“我大老远来到这里可不是为认你当老大的喔!”
“那是为了什么?”
……
“六儿、六儿……”就在江朝南和六儿争论不休时。白水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越温暖的名字。他想起六儿放出亮光的一瞬间:他浮在亮光里,没有上、没有下,只有他和她的连线;不分左,不分右,只看她还有没有望向他;有了她视线的关注,哪怕是无底深渊,也不会害怕坠落——没有了底,也无所谓坠落;正是这一瞬间的温暖,把自己心里的伤痛烘得遥远而渺小。当他听到六儿说:很显然,我为他而来,我要我喜欢上他!这句话时,他感动得泪如雨下,忙抽出怀里的长巾盖住眼睛,心里却依然念着六儿六儿我的六儿!
“喂喂:有种的,你可别想多了喔,是我要喜欢上你,你却不可以喜欢上我。记住,这很重要。”六儿见白水哭得满脸笑容,忙给他泼一盆冷水清醒清醒。
“还给你,腰带;馒头,以后再给——”白水听到六儿这话感到有点意外和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故作镇定地说还腰带欠馒头这些大事。说完急忙转身把头浸在缸里喝起水来,他边喝边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泪水——喝到口里也是苦苦的泪水味。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到底还要不要别人喜欢啊?好复杂好复杂!让这两个傻瓜和疯子都冷静冷静……”江朝南边说边带着同伴们先行离去,当他们从拿着长巾的六儿身旁走过时,闻到了一股迷人的香味纷纷吸气赞道:
“真香啊!”
“好香啊!”
“小乞丐香!白水太臭、应该再回江里泡泡。”
……
白水喝光了井水,抬头发现没有了人影,急急追赶上去,可没赶几步他又急急倒了回来,捡起地上的一条长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