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个渡口,登高东望,是浩瀚无垠的黄沙,隔河西眺,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滔滔的黄河水,从这里向北奔腾而去;蜿蜒的长城向东南伸延。由于横城之北有个地名叫黄沙嘴,所以又称为“黄沙古渡”。
有诗云:“历尽边山再渡河,沙平岸阔水无波。汤汤南去劳疏筑,唯此分渠利赖多。”可见这里的繁忙和重要。驼铃每天都会响,河边船只也没间断过。
只记得我家就在驿站旁开了一个小餐馆,说是餐馆,其实就是茅草搭的蓬,简单的放一点水,和家乡特有的小吃,就是餐馆了。爹和娘都特别,当然日子也还行。
娘给爹爹说,她小时候没读书,看不懂账本,现在只能打打下手,她希望我们姐妹们能和男孩一样学学文化。当然我不太懂什么是学文化,什么是打下手,我觉得爹爹和娘只是分工协作呀。
冬季的时候,临近过年的那一月,爹爹和娘就不会家-餐馆,餐馆-家两头跑了,我们会回到月亮湖后边的那个路旁长满白杨,门前种满杏树,后院又有桃树和菜园的小山村,邻里乡亲都会串门,娘会吃过午饭,拿上做了一半的鞋底去聊天,等到做晚饭的时候,鞋底已经纳好了,等娘昨晚晚饭,我也会帮忙把猪喂了,牲口添好了草。
爹爹回家已经晚上了,他一般都是帮别人写写结婚对联、签三代(就是已经去世的人,家里人把他们名字写在纸上,放桌子上祭奠的),亦或是写一些祭祀文章,新春对联,或者读读文章......,总之,那时他们都是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情,晚上回家,爹爹会告诉娘,谁结婚了,谁家里干净整洁,谁识字,谁做饭好吃.....,我趴在炕上听他们聊天,等爹爹讲完他看见的,了解的趣事后,就是从柜子里拿出几张纸,红色,绿色,或者白色,当然这些纸都是边角料,是爹爹帮忙后唯一的收获,爹爹说,都是乡亲,没有什么钱,能帮就帮了。
爹爹说:“暳娃儿,磨墨!”(爹爹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闪闪发光,但不需要太亮,因此我取名訾暳,暳彼小星的暳。)我会从窗台上拿起砚台,在里面倒点水和醋,坐在炕头上磨。爹爹从麻布做的笔袋里拿出最小的一支开始教母亲写字,爹爹写一个,告诉母亲是什么字,母亲就开始写了,刚开始母亲写的很丑,后来越写越好看了,我当然只是磨墨,可是我可以跟着读,那应该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我就可以围着爹娘转了。所以我也不觉得娘看不懂账本,我甚至觉得娘比爹爹厉害,爹爹只认识字,可娘不仅认识字,还会做鞋,秀花,做饭.....
转眼冬季过去了,爹娘又开始年复一年的劳作了,一如既往,我们家-餐馆来回奔波。我可喜欢黄沙里的春天,小草从枯黄变绿,老树开始抽新芽,花儿渐渐绽放,柳絮满天飞,我一天天衣服也在减少,开心的跟着爹娘哼着秦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