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来,却不一样。
阁老点明于谦下狱之事,他如何还能不明白,那几位赫然记录在名单上的人,是什么成分?
王振势大,众朝臣惧他。敢直面和他做对的少之又少。
不提于谦这种,敢当面和王振呛声的硬骨头,落得如何下场。
就近些时日,学士刘廷振,午门戴枷示众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刘廷振只是上疏陈情麓川征战弊端,此是为官分内之事,就落得如此羞辱。
还有年前,刑部几名堂官,亦是因为一些小事,被大肆折辱的事,也都不慎久远。。
他可以想象的到,自己这道参劾奏疏递上去,王振会如何对付他?
想到此处,姜涛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不怕死,但怕的是被阉宦折辱。
杨士奇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稍有些落寞。
「外朝官员惧怕司礼监已经至此了么?连姜伯渊这样的直言敢谏之臣,也都有了惊悸之心,那朝中其他人……」
念及于此,杨士奇的心,愈加沉重。
这两年,内阁尽力避免和司礼监正面起冲突,以致权利被窃取。
现在连这些朝臣,有的明哲保身,浑浑噩噩。
有的更是直接投效到王太监门下,甘做爪牙。
也就短短一两年功夫,他们对内阁失去信心至此。
如此下去,这大明朝岂不是又要落得阉宦秉政,重蹈汉唐时期宦官当道的覆辙?
于家小子来信,说的没错。
是我小瞧了王太监,也看轻了内阁绵软的做法,所带来的弊端。
想到此处,杨士奇衰老的躯体慢慢站了起来。
看着战战兢兢的姜涛。
“伯渊,你如何选?”
“阁老,我能选么?”姜涛哭丧着脸回道。
“避害之心,人皆有之,此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此言一出,正戳在姜涛心中最柔软处。他突然间,心中升起一丝无名怒火。于是直面杨士奇。
“阁老这是看轻我吗?”
杨士奇摇头:“只是我欠了思量。又没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与你,此时,本就不该将你陷进来。”
姜涛只觉得自己被当面羞辱。
这种感觉,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阁老!”
姜涛红着眼睛怒吼一声,打断杨士奇。
杨士奇的话,刺激着姜涛的每一根神经,再联想到那些匠人的遭遇,心中愈发羞愧难当。
为官一任,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
他回想起当年初入宦途,何等雄心壮志。
今日难道就要退缩么?可这一退,才是最大的羞辱,而且这种羞辱,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
“伯渊穿上这身官袍,就该为民做主,蠹虫戕害百姓,便是舍得这一身血肉,下官也要参劾到底。”
说到此处,姜涛瞪着一双似血般红的眸子,一字一顿:
“为百姓,姜某人何惜一死。”
杨士奇似也被他的血性感染。
清癯苍老的身躯,这一刻也仿佛重新焕发光彩。
“伯渊,我没看错你,可以上本了。这次,你来拟折子,我也署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