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这天的夜晚很安静，空气非常柔和。

月光给道路染上银白色，风吹动路灯下的树影，隔壁栋一开着灯的房间中传出用提琴拉出的哀怨调子，一个男高音和着旋律深情地唱着《梦里情人》。

吕小闲握着小学时因获得“三好学生”荣誉而奖励的钢笔，在这应景的歌声中写着。

他决定写一封情书，向黎云梦表白。

他自恃肚子里是有几滴墨水的，虽然写情书这事还是第一次实操，想象中不会有多少难度，但实际上手后却发现有些无从下笔。

半个小时没憋出一个字，他暂且搁下笔，起身走到书架前，从第二排抽出几本读者、意林、知音等后来被称为厕所读物的杂志，他想从中找些可供表白参考的灵感。

可翻了一会儿，本来挺喜欢看书的他忽然有一种难绷的感觉。

2026年的时候，这些杂志已经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野，但吕小闲现在看来，它们却一直都在，只不过换了一个形式，变成了短视频，帖子。

原来夸大其词比裹脚布还长的标题、迎合情绪矫情到死的鸡汤、东拼西凑怪力乱神的冲突在这个年代就有了。

要吕小闲来比喻就是“蜡笔小新——幼稚园已不再是净土，幼儿早熟谁的错”“白雪公主——美丽的公主委身于七个矮男人只为摆脱后妈，从旧童话看新时代单亲家庭”“哆啦A梦——只愿此生不再让你哭泣，让我穿越时空来拯救你”……

他在心中这样吐槽，但不可否认，再次看到这些文章时，心中难免有些怀念，虽然比不上语文课本里那些即使到了社会上也能从中受益良多的精华和明珠，却也切切实实给他带来了不少快乐和感动。

他一直看到了夜里十二点，外面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犬吠，像是在催他睡觉，可他还一个字都没写。

往日读的那些煽情的句子好像被他同往日的自卑一起，丢进了回收站并清空。

有没有可能，表白其实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辞藻呢？

喜欢就是喜欢，一眼就能看上；不喜欢说再多也只能得到一句“你是好人”。

该说什么就直白地说！

坟墓里寂静无比，埋葬你的，是所有你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梦里出现的人，你醒了就要去见她！

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吕小闲用他能写出的最好的字写，写错一点就重新来。

至于为什么他不选择使用QQ或者手机短信，一方面，他晚上的时候给灰色头像的黎云梦发过一个“在吗”试探，对方并没有回复。

他不能确定黎云梦的手机平常是不是给父母保管的，万一是，看到这情书肯定得炸锅。

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想留下一些看得见摸得着，值得保存的东西。

他一直到半夜一点才满意收工，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放进隔层，确认再三，然后看了会儿书进入梦乡，并期待明天。

……

翌日，他起晚了，咬了一个菜包，急匆匆赶到学校旁边的车棚。

一进去，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正推着他熟悉的自行车在寻找着什么。

“柳雨霖？”吕小闲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试探性地询问。

“嗯？”柳雨霖略微一怔，利落地转过头，看到吕小闲的瞬间，露出又惊又疑的表情，“你怎么来这么晚？这都快迟到了！”

“哈？”

你这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柳雨霖看见吕小闲满头问号的样子，窃窃地笑了一声，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锁好车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带起一片淡淡的清香。

吕小闲感觉眼前这绯闻活力少女有些无厘头。这类女生他一直对付不来，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不想和柳雨霖扯上过多的关系，于是随手将车停到身边锁好，也飞快地朝校门跑去。

今天的早自习是属于语文的，吕小闲按照老师的要求翻到《诗经》二首。

这是高二下册才会学的课文，但他们卷，早在上个学期就学完了。

学校对的要求，高三之前，高中的课程都要结束，高三一整年只用来复习。

耳畔响起散沙似的朗诵声，好死不死，今天背的课文刚好是“窈窕君子”，这让吕小闲更加没有心思读书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谋划，该怎么不引人注目地将情书交给黎云梦，迅捷而不突兀，礼貌且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