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内观象台,宫内又称灵台,是钦天监观象台的简化版,供宫内太监占卜天象,糊弄皇帝之用。
这里的晷影堂又称春秋分晷影堂,是按照《元史》的记载修建的,但元史记载过于简单,以至于建好之后公公们不知道该怎么用,因此就一直空关着。
太子跟着吴监正琢磨了小半年,先用木刻模拟,慢慢搞清楚了原理。再由太子请旨,发內帑改建,今日终于算是成功了。
“为何表尺投光春分就到了?”发问的是荣王朱祐枢,朱厚照的十三叔。今年十八岁,尚未就藩,圣上特批每月逢五的日子进宫探看生母端太妃。
朱祐枢虽比朱厚照高一辈,但岁数差的不大,又都在宫内长大,算是发小。
朱厚照没搭理,自顾自往斜台走去。
身后吴昊却不好不理会,只好耐着性子,又把道理给荣王解释一遍:“春分即是黄道与赤道交为一点,此时太阳光照应与赤道平行,只是何时平行人眼不能辨。而表尺狭长且与斜台平行......”
朱厚照仰着头看着高大的斜台,日头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往中天移动,表尺仍然坚定地指着巳初二刻的位置,仿佛与斜台融为一体,成了这一刻的纪念碑。
史书上短短的几句话,却不知道是多少代人心血的积累。后世尽人皆知的道理,也是靠前人在迷雾中一点点摸索得来。
六岁那年夏天,朱厚照中暑昏厥,醒来后头脑中就多了许多不一样的记忆。这些记忆像是自己的,又好像不是自己的,也许是两世为人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突然吹来一阵烟雾,一股子焦糊味夹杂着呛人的石灰扑鼻而来。“咳,咳...”屋内众人一边咳嗽一边骂骂咧咧簇拥着朱厚照往屋外背风处跑去。
灵台东边紧挨着宝钞司,宝钞司内有作坊七十二间,各有烟囱,每日辰时举火熬制草纸浆水,申时方休。烟囱喷出的黑烟夹杂着石灰、草灰,搞得皇城西南角一带乌烟瘴气,人送外号“七十二凶神”。也不知哪个扑街把观象台建在了这鬼地方。
众人败了兴头,便下了灵台。朱厚照和朱祐枢要往宫内去,吴昊回本监衙门。临别吴昊表示自己要回钦天监详细记录此次观测以彰太子之功,顺便也请太子提示一下陛下,看看能不能早日下拨经费以整修钦天监诸般仪器,届时还请太子亲临督导。
太子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能出宫,这都不是事......
过了织女桥,一行人往北来到西上门,正要出门,就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一声:“见过太子,见过荣王。”
朱厚照侧头一看,是定国公家的长孙徐光祚,今年十七岁,老定国公徐永宁是他祖父,正月刚过世。徐光祚父亲早逝,按规矩该他承爵。
定国公家向来和宫里走得近,徐光祚和朱厚照也自幼相熟。此时见他穿着麻衣,头戴衰冠,手里还拎着根桐木杖,一副守孝模样,不由一乐。
“良祈兄,又被家里赶出来看大门了?”
良祈是徐光祚的字。他祖父徐永宁以庶子身份袭爵,天顺年间干了件蠢事:把自己嫡祖母的坟给扒了,换给了自己亲祖母。结果被嫡母告到礼部,差点夺爵。
有了这个污点,徐光祚的娘对承爵的事心里没底,隔三差五打发徐光祚出来打探消息。
徐光祚先去的礼部,骚扰次数多了,被尚书张昇逮住骂了一顿,不敢再去。可又不敢早早回家,只好整日在西华门附近瞎晃,看看能不能碰到熟人。
守孝守到宫城门口,这事传到宫里成了笑话。
“嘿嘿,太子说笑了,家慈爱絮叨,我也是出来避避。”
“行了,别在这里瞎晃了,有机会我帮你问问。”好兄弟的忙还是要帮一下的。
“多谢太子殿下!”徐光祚大喜,瞅了一眼旁边的朱祐枢,又躬身一礼:“多谢荣王殿下!”
朱祐枢打了个哈欠,挥挥衣袖,“免礼,到时候旨意下来,可别忘了咱们。”
“那不能!听闻帘子胡同上月来了个余姚班儿,荣王近日如有暇不妨同去。”
“行,那我等你消息。”
朱厚照:“???”
不是...你俩组队我没意见,可是帮忙的人是我呀,有好事你客气都不客气一下,你的礼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