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营地里绞刑架上正在被风干的那些人，领头人浑身一冷，脚步又快了几分。这时，前方的杨十三却速度却越来越慢，直到停下了脚步。

一条深涧拦住了他的去路。

领头人乐了。杨十三却痛苦的闭上双眼。

自从进入十万大山，为了活命他费尽心思。选择了最偏远的小山，路过火心草不采，和杀人越货之徒正面互相威胁，每天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进入十万大山一年多，下个月他才满十七。在同龄人还在家中帮忙干活，每天晚上安稳地躺在自己床上睡觉的时候，他却在十万大山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没有多少多余的、不属于他的非分之想，他只想活下去，回到铜陵城，看着妹妹长大，送她出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却还是低估了采药大典里面的邪恶。是啊，百死一生，凭什么他这种苟活的方式都可以活着走出十万大山。

他累了，真的累了。

被抓回去固然不会马上就死，但是杨十三很清楚，既然火心草数量越多越好，那么不会有人会好心留给他火心草的。既然迟早要死，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做一个奴隶而死。

想到这里，杨十三回头看向那些正缓缓逼上来的追兵。

领头人愣住了，自从投靠主子以来，他带人抓捕的采药人已经不下千人。却第一次在猎物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杨十三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他不止是脸上带笑，渐渐情不自禁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传遍四野，渗透他脚下的深涧。

他笑这些追捕他的人，为修者做狗，到处捕猎同类，却不知道自己也迟早要被抛弃。他笑这个世道，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普通人，都不给活路。他笑他自己，机关算尽，费尽心思，却还是别人眼中可笑的猎物。

笑着笑着，他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十四，对不起，哥哥回不来了。

父亲，母亲，对不起，没能照顾好十四，儿子尽力了。

领头人见他这形状，心中突生明悟，大喊：“抓住他，他要跳崖。”

话音未落，杨十三转身跳下深涧，竟然没有一丝犹豫。

领头人快步走到涧边，只见渊中幽暗，深不见底，站在涧边他都心生恐惧。连忙退后几步。

竹篮洒水一场空，追捕队众人不禁脸露沮丧。但是生死之剑头上紧悬，倒也没有人说什么，而是纷纷转身去抓捕其他逃亡的采药人。

领头人也不例外。但走过几百米，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深涧上方空无一人，刚刚少年所处的位置只有一阵风刮过。

活着不好吗？

他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