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微微晃动,烛光照在明止脸上,笑意浮动,招招手,示意凝溪在一旁坐下。
凝溪没有理会,自顾的走到书架之中,视线在藏书之间漫无目的的扫视,轻声道:“我到茶舍的时候店小二说你来过。”
明止所幸也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续上蜡烛。
“听说你要出趟远门?”凝溪试探的问道:“为什么?”
“听说有位铁甲城有名的铸器师在关中云游。”
明止也不隐瞒。
“云游之人向来行迹难寻,你是如何知道的?”凝溪将视线从藏书之中收了回来,修长匀称的手指向着楼上指了指,道:“楼上的武器用不顺手?”
“你应该知道的。”明止一脸好道:“不过是些一般寻常货色”
养书阁原先是有几件放江湖里也喊得上名字的武器,但都在明止十二岁那年被庆候全数收到了长安城内的私库里,后来又分别赏赐给了亲信。
武学秘笈不比武器,比起武学秘笈这种亲自花费心思,十年八年都难得回应的东西,那些只要戴在腰间便能彰显不凡的佩剑,佩刀自然更为好用。
“林家镖局前些日子在路上看到一个老头出手救下一个被山贼劫去的母子。”明止说回正事,不紧不慢道:“那人背一剑匣,飞剑六七,袖口还有短剑银针,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江湖人称背剑鬼的铁甲城铸器师。”
“铁甲城的人向来孤傲,非剑宫之人不轻易铸器。”凝溪不太看好道。
江湖之上规矩不多,但真计较起来却又有数不尽绕不完的规矩,铁甲城不为富贵,不求金钱,却要名声,寻常江湖走卒就是磕破了头,人家怕是都不会瞧上一眼。
不过纵使如此,凡事也无绝对,铁甲城时常也会遇上几个讲究缘分深浅,或是有其他行事风格的异类,所铸武器之人在江湖上被人打得屁滚尿流,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丢点名声,让同道之人嘲笑一番罢了。
两口浑酒一喝,谁又记得昨天的事情。
而能让明止盯上,并像有不少把握的样子,这个背剑鬼想必是有一些异类的地方。
传闻背剑鬼因一出生便丑矮难看,又失一目,刺耳赤发,状如阴鬼,被人遗弃,幸得路过老琴师遇见,感叹老天心狠,又谢老天留下一条活路,将其扶养长大,后来老琴师病死,几近波折进了铁甲城,成了江湖里也颇有名号的人物。
他会出手救下路人,想必也和自身遭遇有着不小关系。
“我虽不是山外剑宫之人,能随意叫这铸器师开炉造器,但却也有办法。”明止答道。
江湖里有句很有名的话,“天子守山河,春秋掌更替。”自春秋算来,历经开阳,端阳,行阳三朝,又过小春秋,多少王朝天子,高门大姓轮番登场又飞速跌落,沉入无尽岁月的潮海之中,只有参悟天道,位于天地道统至高处的十个宗派置身事外,不受岁月侵蚀,因此便得称春秋十指,也称指教。
而这山外剑宫便是这十指之一,盛名赫赫,纵横江湖。
凝溪不解,脑袋微微一歪,发带飘于肩头,那模样比行阳皇帝收藏的《江南美人图》都还要好看不少。
她虽知晓些许铁甲城的消息,却也有限,见明止这很有把握的样子,她一时间也显出几分好奇。
明止随即把背剑鬼酷爱音律的事情告诉了凝溪,而后继续说道:“我昨日已经差人送信进了长安城,这时候瑾娘姑娘应该已经收到信了。”
凝溪皱眉面有微动,似乎有些许情绪,这细微之间,就连明止都没有发现。
这人凝溪自然认识,名为周瑾娘,据说乃是现今长安城里最有人气的花魁。
明止十六岁那年在穿叶林的一处路上正好遇到了昏倒在地的周瑾娘,因其短暂的失去记忆,明止只能将她暂时在白水府中安放住下,这一住便是一年,之后记忆突然恢复,说是要回长安寻亲,待明止再听到她的名字时,已经是被长安城内达官贵人踏破了门槛的花魁。
兰雅楼,长安城里最以琴曲笛音为著称之地,而那有号千金一曲的花魁儿周瑾娘自然是明止见背剑鬼的最大诚意。
估摸着时间,周瑾娘的回信应该早便来了,但此时依旧是毫无迹象,让明止在心中也不免打鼓,难道是周瑾娘嫌她给的赏钱太少,又或者是近日客人尊贵,实在难以抽身?
明止也未多想,毕竟若想要带花魁出城同行,更何况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周瑾娘,其中也是存在着极大难度的。
若是得周瑾娘陪同最好,若是没有,明止也只能另寻他法。
正在这时,门外喜鸳和红雀快步的跑了过来,见到明止正欲开口说话,而后眼睛仿佛被烛光点亮了一般:“凝溪,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