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骏瞪着清顺说道：“闭嘴！”

清顺这就带着十几个壮汉连夜清点毛毡。很久之后，清顺把账目清单放在乙骏的桌前。乙骏见清顺眼红腿软的，于是支着下巴，淡淡说道：“过秤了吗？”

清顺啊的张开了大嘴。

柴青和世民听得不由微笑，一箱毛毡叁条多，也不算轻，怎么秤哪？

乙骏侧脸说道：“我给大家的工钱是全天下最高的工钱，我现在都在这里陪了你们一整天看你们怎么干活，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干的嘛？”

清顺瘫软在地说道：“大爷您好不容易来趟京城的地面，还有我们睡觉偷懒的嘛？”

乙骏说道：“对方只给了我们多少件，但是市面上分量是一定要足数的，不足数的话，我们去卖给谁？哪只箱子的重量有偏差都给我记下来！”

清顺唯有叫娘，这真是碰到鬼了！秤？要曹冲称象吗？

世民摇头说道：“何止要秤，还要泡泡水，看看有没掉色，有没缩水，完了，看看有没掉毛！”

柴青听完哈哈大笑，陛下言之有理。这突利可汗大老远给李世民弄来十万条毛毡？皇帝家的标准，能把小车夫弄死了！乙骏深看了一眼李世民，这个才是地道人吧！真会享受！好挑剔的眼光。不错呀，李世民土生土长的中原贵族，自小就觉得自己已经很朴素了，哪来这么多繁复的要求和规矩，但还是禁不得被人冷眼。

乙骏随手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两枚似乎过分一样的核桃，细细品拣了一下，说道：“毛娅，手艺不错啊，没挑花眼吧。慢慢挑，不急。”毛娅向乙骏微微而笑。乙骏将这一对核桃把玩在手心，走到世民身边低声说道：“我见过你，那是在城门口，你是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的什么人呢？”

世民低声说道：“长孙无忌又是长安城什么要紧的人？“李世民向乙骏学会了一招，就是不屑一顾的撇嘴，这么多人在意长孙无忌干嘛？怎么没人很在意李世民自己呢？好个位及人臣，好个二皇帝，李世民还真不知道长孙无忌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好么，东边一个，西边一个，全是长孙无忌了！李世民怏怏不乐！

“你觉得我是长孙无忌的什么人呢？”世民很敞亮的说道。长孙无忌么，李世民的妻舅啊！什么时候也变不成，李世民是长孙无忌的妹夫吧！这是什么道理！他李世民出个门，满大街跟别人说，自己李世民是长孙无忌的妹夫？太可笑了！男人的身份，就是自己的名字。有名有姓的李世民！有名有姓的长孙无忌！什么你是长孙无忌的某人，我是李世民的某人。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之间，真是压根犯不着的！这真是“小人”！压根不知道李世民这个“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乙骏说道：“裴司空认识你嘛？”

柴青几乎想失笑，裴司空帮忙李世民在太原起义，这是天下尽知的事情，只不过眼前的车夫从没见过世民，所以有此一问吧。

乙骏对世民说道：“送你两对核桃吧，你们要赌毛毡是可以的，要赌香料也是可以的，要赌核桃的话，我的核桃是根本赌不起的。”

乙骏叫来毛娅带路，请世民和柴青到内厅接着逛逛，另外命人准备晚宴。

世民和柴青这才发现内厅之中收尽了天南海北的各色玩物，世民虽然在宫中也多有见过，但每一件不是太熟悉。乙骏随手取来一物，献给李世民，而世民摇头道：“这些把玩的玩物，我不想要，不能要，也不敢要的！”想要的话，当年二十三岁攻入洛阳的时候，他身为秦王，那就全打包了。那都是前朝隋炀帝留下的万物。当时，隋炀帝留下的一小部分残缺的书籍被淑妃樱儿悉数讨去，让李世民一直腹诽至今。世民和一众秦王府十八学士对那些孤本馋得不要不要的。其他也就尔尔了，得了这中原的全天下，其他都缺，就是女人和各种玩物永远不缺。倒是大家聚在一起，问李世民讨要隋炀帝的书籍，李世民就作怪，大家给李世民读一个月的书，李世民也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人家李世民压根不想拿出来，还要大家教授李世民书本上的道理，大家只有气得背过气了。可恶的一对帝妃！

乙骏一面让毛歆将这东西收在盒内，一面笑道：“不敢要？这不是我国境内的玩物，这是胡人辛辛苦苦从西域带来的把玩件！”

世民摇头道：“更不想要了！”他越发冷淡，是的，如果他玩起了眼前任何一件把玩物，至少魏征在背后会捅得他李世民七零八落，何况魏征手持李渊下赐的竹节，别说其他国公爷，就算李世民也能揍得七荤八素。

乙骏低头想了一番，又抬头说道：“是不是看不上？”

世民微笑道：“多谢你的美意，历朝历代的象箸之忧，你不该不知道吧。现在即便是在宫中，大家也只是用银箸子，从没人越矩用上象牙箸呢！你现在让我带着把玩件是做什么呢！”

毛歆这时已经带着柴青逛了一遍，毛歆为柴青取下一柄鱼皮刀。乙骏从毛歆手中取来鱼皮刀对柴青说道：“这柄刀的刀刃取的是皇家使用的龙泉精铁料，部分刀料是取自西突厥的精砂料，屈折纹是流水纹，用了俩种刀料，打磨得非常到位，木柄是天竺附近的黄金樟，裹身用扶桑人的白身黑点的蝶蛟皮进行柄卷的。”

世民这才点头说道：“这到底是我们境内的货物呢，还是扶桑人、天竺人的货物呢？”

乙骏笑道：“材料固然是取自各国的物料，但是装配打磨还是在我国境内，我们大唐对铁器的研制最为顶尖。而且我国人工似乎会便宜一些。自先秦的秦国以来，我国的人工一向比周边邻国的人工和物料都便宜，在我国加工比较方便。”

世民接过这柄小刀，对柴青说道：“你喜欢吗？”

柴青抱胸摇头道：“我可不会接受裴司空府上一个车夫的大礼！”柴青冷冷地跟世民说道，稀罕谁也不稀罕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车夫！

柴青一直用惯宫造的物件，突然看到宫外别有洞天的玩物，当然是心有所喜的了。但一瞬间似乎更加嫉妒，裴司空凭什么宠爱一个胶东半岛东莱县的小车夫，没道理啊！

柴青见毛歆乌黑亮丽的眼眸中闪烁着灿烂的笑颜，偶尔抚弄着鬓发，更是迷人无比。

毛歆淡淡地侧身说道：“大爷，您说笑了吧，我是个会挑核桃的，才行！”

世民对乙骏说道：“核桃到底会卖给谁！”

乙骏嗯地细想了一下，对世民说道：“我国境内喜欢的人颇多，所以周边的境外也有人开始收藏核桃了。所以，这批核桃会从岭南的番禺带出境外！”

世民皱眉说道：“祸害了自己不说，竟然还要祸害他国！我们这里中原眼下是天下太平了，京城的人纷纷竟然又开始玩了核桃。但是境外还有很多地方饭也没吃上呢！”

乙骏知道眼前的人物非同寻常，于是对毛歆说道：“命人去把那堆核桃都烧了吧。听这位爷的！”毛歆“啊”得大叫了起来：“大爷！那你对那些商户怎么交代！”

乙骏微微笑道：“我叫你烧就烧，你没听懂吗？”长孙无忌身边的大爷，应该位在王爷之上了，何况长安城哪来那么年轻的王爷，只有李世民了！乙骏哪敢怠慢呢？也不是乙骏非要忌惮李世民，但是也不能惹到李世民吧，那还不是要被裴老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