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料理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帷幔轻随,辛祸把橘子一瓣瓣剥开放入元斯若掌心,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前来受赏的狐狸。
“大人放心,毒不留创口、不在纱楼发作,一切无碍。”
“比起那药方我更好奇你的毒术,究竟是何处习来?”他将她的脸看了个分明,近在咫尺间捕捉她的呼吸,想判断她是否紧张。
可元斯若只是笑笑,沾染雨水的眉眼就是把涂了蜜的刀刃。
“小女不才,不过是家传绝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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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祸从榻边站起身,“待会儿我叫墨白送你回去。”
她值得他更多探索。
“多谢大人!”不顾身上虚弱,元斯若再次恭敬拜谢。抬头发现辛祸正对着她笑,那双凌厉的眼勾起漂亮弧度,说出的话已无凛冽,倒像是为了奖励她而轻抚她受伤皮毛。
“现在轮到你回报我了。”
“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眼下你最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她一怔:自己最想做的不就是取有熠姐弟心血治病么,辛祸这是默许她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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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辛祸离去,元斯若这才复捂胸口,慢慢替自己顺气。
房内燃的香与寺庙庵子里的极像,如儿时她被父亲送去尼姑庵养病,越近那山门清萧处,香味便愈重。
“我有幸,于庵内拜得一位老师。”
“姚舫姚女官便是我的老师,只因贵人与常贵妃出行时,她为了牵制马车避让过路幼童而摔碎了贵妃最爱的琉璃盏,就被打发到庵子做尼姑。我所有的礼仪、见识、才学和武艺,全都是她教我的。”
包括毒术。
姚舫郁郁而终,后元斯若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那本《烟霞桂镜》,乍一看记载的都是皇都世家女子的家世、样貌和品性等,实则是集齐深宫内所有阴毒致人绝命法子的“因果箱”。
不开则已,一开便是腥风血雨。
“她死前同我说,要我做个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普通人。我不显山漏水这么多年,只是想活下去。”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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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过去,东方破晓。
床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有熠本在闭目养神,闻声立刻抬眼同鹤梦相视。
“姐姐……”还没来得及回应,有熠便眼前骤黑险些栽倒,喉咙腥血直往嘴里涌。
如今,竟是连她也发作了。
有熠想不明白:自入府她和弟弟就多般小心,入口的东西都仔细验过才吃,平日也总是被困在这厢院,怎会中这么深的毒?
“我已用内力帮你逼出余毒,再歇息歇息便可无事。”诊过无亦脉象,她叹口气说:“北府里最想我们死的就是辛祸和城主,这次没得手,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会立刻请鹤梦给俞坊主递话,求他将你先送出去。”
少年一听勉强支撑着开口问道:“我若走了,姐姐你怎么办?”
四月花盛,漫山遍野开了个痛快,要是此时在岚山,师娘定会带她一起去庙里小住几日给师门祈福。有熠通常祈祷康健平安、顺遂安宁,可有时也忍不住祈求父亲活着,还在某处等他们姐弟归家。
白绸下眼睛虚凉,她握住少年的手,露出宽慰笑意。“你内力不如我,不要强撑,况且尚溪知不能全信,你先出府,还能随时接应我。”
“……”无亦不再拒绝,伸手在有熠掌心轻点两下以示“安全勿虑”,道:“那我在府外等姐姐,姐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