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面黑的男子皱着眉头，粗糙的手剥开一管花生，扔进嘴里，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

李二柱吃着肉串，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事儿当时就你我在场！我们不说！没人知道！”

面黑的男子眼神冷厉，用手指碾碎了花生壳，扔进嘴里嚼着，两颊上的咬肌时鼓时缩，声音低沉。

“这钱我揣在怀里着实不踏实，不如……”

李二柱犹豫着说道，正打算继续，却被一声冷笑打断。

“昧着良心的钱，怎么会有人收的踏实。”

两人一惊，回头看去，就见离二人不远的桌旁，正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坐下，灯光将青年的脸照得显现出来。

“陈默！是你！”

面黑的男子瞳孔一缩。

“是我。”

陈默冷冷地点了下头，看向有些紧张的李二柱，道，

“你们收了公司多少钱？”

“什么钱，你说的什么东西？我们不清楚。”

面黑的男子脸色如水，狠狠地盯了李二柱一眼，沉声说道。

“两个钱。一是封口费，二是……”陈默望向面黑的男子，冷笑道，“二么，就是你们卖安全绳的钱！”

面黑的男子眉头紧皱，没有说话，而李二柱则是脸色瞬间苍白，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你们那天所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却省略了一些东西。比如，你们是第一在场人，安全绳是怎么被收走的？是看着被收走的，还是……自己要挟之下，卖出去的？”

李二柱瞬间坐不住了，直接一屁股从凳子上滑了下来，接着站起身子，趴在桌子嗡地大哭起来。

“不是我出的主意，不是我出的主意！”

面黑叫做亮娃子的工人皱着的眉头却松开了，憨厚的脸上挂上了冷笑，看着陈默说道。

“陈默，你小子虽然是一个大学生，可却傻了吧唧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工地上待着，怎么？生了场病，脑子就灵光了？不错，点子是我出的，又怎样？！他李铁死都死了，做点贡献又怎么样？这叫有效利用！”

“他为你们做了贡献，可你却害得李铁一家如此破落！连赔偿金都只有两万！你良心难道就过得去？！”

陈默看着冷笑的工人，心头炸起怒火。

“良心？我呸！”

工人想起了什么，忽然面色变得有些狰狞，一口浓痰吐在了陈默脚下。

“良心值几个钱？？我老妈子以前村里的老好人，见人困难也不管自家情况，又是送饭又是借钱。你知道是怎么个送法吗？是我小时候吃着饭都要给我刨一半送走的那种！！如今，钱别人不还也就罢了，她娘的现在都躺在床上快死了！又有几个人来看过她一眼！！”

“老子早看透了！这世上他妈的良心最不值钱！陈默你有本事去告我，一是你没证据，二，我读过书，我这还判不了刑！李二柱！走！”

面黑的亮娃子不再多说，拖起二柱就往外走。

陈默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是激荡不已，打开一瓶没开的冰啤酒，一大口灌下去，胸口冰凉。

为何这世道，人心如此得冷！

然而一口刚下肚，陈默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

争吵声愈演愈烈，最后只听见亮娃子一句要去你去，咱们从此谁也不认识谁，这才消停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二柱就满脸泪水左右摇晃地走了过来，手里攥着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公司给的钱，七万块。你拿去给嫂子他们吧，密码是六个六。”

他声音嘶哑着，擦了下眼泪，说道。

陈默怔了怔，收过了银行卡，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不踏实。”

李二柱低头又哭了起来，大概过了三分钟这才断断续续地哑着嗓子低声吼道，

“那天本来死得该是我，不该是李哥！！！”

陈默闻言，眼睛猛地睁大。

李二柱哭着，讲起了那天的事。

原来，那天上工时，那根断掉的安全绳原本是分给他的，可他却发现刚挂上去掉在外面，那绳子就吱吱的响，吓得他连忙下来。

而一旁的李铁则是憨厚地笑道，说李二柱是太重了，自己轻，然后就下来跟李二柱换了一根。

做了一早上没事，李二柱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哪里知道下午做工时，李铁前一秒还在和自己聊着自己的孩子老婆，下一秒就从六楼掉了下去。

虽说这其中有李铁的责任，但这李铁的的确确是替李二柱死了！！

陈默看着抱头痛哭的李二柱，不知言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好之为之。”

说着，自行离开。

天色已经灰麻麻了。

陈默望着头上隐隐约约的月亮，心中想起了一位综艺主持人说的话——人间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吗？”

陈默眼神茫然，想着想着，眼神却越来越亮。

不，人间还是值得的。

比如有亮娃子的母亲那样的人，有工头那样的人，有林院长那样的人，有江南那样的人，甚至连李二柱也能算进去。

他们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良知，或许多，或许少，但却真实的存在！

不能一叶障目，更不能把一人之恶推脱于社会之罪！

不知不觉，陈默已经走到了书店门口，一辆宝马x6停在书店门口。

一进去，苏雪正在和苏沫说着悄悄话，两个人巧笑嫣然。

回过头，猛地看见陈默，两人都露出真挚的笑容。

“陈默！你又跑哪里去了！信不信老娘扣你工资！”

苏沫站起身，一手叉腰，指着陈默喊道。

陈默忽而一笑，道：“老板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生活皆不易，人间总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