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西南,泰晤士河畔附近的商店街。
“真的是这儿吗?画风怎么完全不搭啊?”
新欧式的门面摆在一排浅棕碎瓦的传统英伦风的商店当中,迥然不同。半圆弧的两条立柱,白漆细腻光滑;前廊上的短垂帘,花纹精致;门口还有一张淡黄色的出入小地毯。
再透过玻璃橱窗窥探里面,吧台散座,楼上楼下,整间店铺的装修风格显得知性典雅。
而站在店外的薛非体验的最大错觉,不是这么一席咖啡厅与周遭环境不搭,而是和他要找的人差的有点多。
其实是......差得多得多得多。
前两天跟福斯特谈完分别后,薛非回家翻出了这张名片,现在是英格兰最寻常的多云,阳光阴蔽,他刻意往商店屋檐外探出几步,想用更亮堂的光瞧仔细卡片上的字。
这是之前的忘年交‘病友’,巴顿跟他交换联系方式的名片,上了岁数的老头子直言自己不爱带手机,再大的屏幕,那些细胳膊细腿的字母也跟蚂蚁排队似的费眼。
薛非按图索骥,无论是卡片上的地址信息还是那小半栏店面图案,都和面前这一家别无二致,他都没想到粗糙的钓鱼老头能经营这么一间咖啡厅。
不再墨迹,薛非轻按了来客的门铃,他穿过纤细的小门厅,里面豁然开朗。
那种文青的儒雅氛围比屋外瞧着还要明显,似乎这里本来应该是个码放规矩整齐分明的书屋。
“您好,先生,请问你要点什么?”
看上去跟薛非差不多岁数的年轻女服务员系着浅色围裙,在吧台后贴上来,语气平和地询问道。
“请问巴顿先生在这吗?”
薛非将名片递给了她,直述来意。
医院闲聊时,醉酒引发心悸的老头子直言自己不是头一回了,巴顿其实早就可以出院,只是巧合遇上作为这些天英甲联赛焦点的他,才好奇地多赖了两天。
随着薛非的离开,他应该在医院也没什么好待的才对,除非还能有第二个新闻主角让他碰上。
“是的,巴顿先生正是我们的店主,请稍等我来帮您联系他。”
女服务员刚转身想往里屋通知,另一阵轻快的细碎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少女说话的娇气。
“爷爷,跟你劝了多少次不要酗酒!”
“万一周围没人谁能照顾你?真让人提心吊胆!”
身着可爱白T恤和黛蓝牛仔背带裤的俏影快步走出,梳着高马尾的小脑袋扭过来,少许发丝轻飘,白净俏脸上挂着娇哼模样。
那狡黠灵气的双眸一下子就锁定了柜台前的陌生家伙,从暗到明的光线适应,让她瞧清楚了来人。
“呀!怎么是他来了呢!”
“刚才我喊的话,他不会听到了吧?”
她心里嘀咕着,脸上噔时刷上了一抹绯色,白里透红的渐变尽是少女的腼腆。
嘿!身为天空体育的‘头号’大记者,社牛达人,这可不应该是她的作风。
好像打赌对峙一般,她鼓起勇气直接对上他的目光,仍然羞红的脸透着一股小倔强。
平日里的他不用俱乐部的装扮,貌似清瘦的强健身躯偷偷藏在开扣的藏青色衬衣下,修身的黑裤与东方韵味的手珠,整理过的碎发大都向上扬起,面容俊朗,透着压抑不住的活力和球场上如出一辙。
“他似乎没受太大影响,对嘛?”
她想起这些天记挂在心里的那场比赛,倒在球场的意外打击如今看来,对年轻人似乎不算什么挫折,掌握一切的锐气没什么变化,仍旧是乐观积极的神色。
薛非也瞧着浅金色头发的女孩,他感觉就像缺失了一块的拼图终于补齐,这才应该是符合咖啡厅气质的主人。随即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不知道是这俏脸似曾相识,还是单纯因为她的可爱。
“放心,我可是老船长,会有分寸的。”
另一个跟少女音色跨度明显的回应,就跟在她的身后传出来。
刚回话的老巴顿悠哉悠哉地站出来,他同样发现了店里的来客。
对于薛非找他这个可能,老头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这臭小子的眼神太过直接了一点。
“咳咳...小子,我孙女的脸上可没有花儿,虽然她是我的小茉莉。”
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他吩咐女服务员准备客人的茶水,这才打断两人的对视。
“嘿嘿,老巴顿‘好久不见’,”
薛非脸上貌似尴尬的讪笑,他学着老头子的顽皮话语打了个招呼。
“这位就是你的孙女吗?我和她是不是有可能见过?”
“科琳·特雷尔,天空体育的特派记者,你小子的糗样就是她捕捉到的,大师手笔。”
老巴顿得意洋洋的笑着,就像回应小子刚才的没礼貌,在医院的时候他可没少用孙女的杰作调侃这位英甲联赛的大明星。
听到少女的名字,薛非也才想起老头子的全名——巴顿·特雷尔,感情这是祖孙一家人。
本来还想着给那个让他‘出尽风头’的记者投诉,现在看着她故作淡定的慌张模样,欺负女孩可不是他的做派,只能全当‘无心之失’。
可能那天她正在球门后的记者席里,只是薛非更全心全意关注于场上,无暇去多心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还是绅士地先伸出了手以示友好。
“你好科琳,我就是你的‘特写模特’,克劳利队的球员薛非。”
“你好!抱歉!”
快速交握的两人双手分开,爷爷的剧透显得她好像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幕后的超级坏女王。
科琳赶紧拿过一只浅口马克杯,无论是侧过去的红彤彤的脸颊,还是大口喝着温烫的不符合她平常甜度的拿铁,都印证了她当前的紧张和心慌。
“老巴顿,我是来请你帮助的,想借用那个道具。”
总不能一直惹着人家小姑娘,薛非转头说明自己的来意,这件事对他后面的计划推进很重要。
“看来,你已经打算好了后面的事情,”
他感受过这小子的性格,投入的拼劲,要让曾经的天才就此服软,哪怕是遗传病魔也不好阻止。
“我猜,你需要的是这个‘神奇笔记’吧,即将登上新舞台的未来魔法师。”
老头摸索到了随身的那件东西,摆放在桌面上。
在平板亮起的屏幕里仍然是薛非的个人页面,系统独一无二的版本没有任何变化,唯独不可跳过的日期与现实时间并齐走过,当前是4月4号。
“请您借给我一段时间,在验证我的猜想之后,我会做出决定。”
薛非难得跟老巴顿这么一本正经,谦逊地请求着。
他真正的母队法兰克福,已经知道了他当前的情况,出于保护球员目的和租借条款的规定,其实可以跟克劳利召回他。
是薛非让福斯特去申请了剩余的赛季时间当作假期,除了要参与一部分恢复性质的训练,他已经没办法再参加任何一场正式联赛。
法兰克福其他U21年龄段的球员除了租出的部分,剩余都在踢着青年联赛。既然薛非身有隐患,青训主管也没强行要求,因此四年主力参赛的他难得放了个长假,不过有些事还尚未进行。
“无妨,我这个老头子又不是招募分析师,放我这儿荒废,不如给你还有些用途,”
“只是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有趣的事情了,现在的英格兰足球越来越趋同,挥舞着钞票的大老板们,目的都是分割着英伦足球这份丰厚蛋糕,”
“作为已经疏远球场多年的老球迷,我希望你小子能带来一些有趣的事情。”
巴顿接过店员倒好的瓷杯抬手示意,升腾的热汽下是好像打着漩涡的黑咖啡,跟说的话一样弯弯绕绕,其中的意思只有他俩知晓。
“如你所愿,我会尽我所能,金色太阳会再回到球场上。”薛非微笑着也举杯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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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是这朵乌云的第二场哭戏,就在云丛的边际下方,黑色捷豹再度停靠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