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急促而尖锐的耳鸣声在脑袋旁响起,甚至覆盖过了球场的嘈杂声浪。
禁区前十二码侧方,正准备进行这次罚点的红队年轻人,微微低头的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那笼罩着草地的阳光,证明这个下午的天气是英格兰难得的艳阳天。
光线照在他的身躯上,透过了红黑色球衣,烘烤着他的皮肤,体内的水分还在加剧消耗。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想快点把意识找回来。
抬头望向对面,视线交织,球门前那个黑衣壮硕门将也半眯着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纵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双方都知道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上半场的进球,让他再次体会到这个小子的能耐。
再往门将身后瞧去,是乌泱泱的一片人潮,今天这场焦点之战,使得短边看台同样挤满了球迷。
满座的布罗德菲尔德球场,今天的景象就像是被蚂蚁围了一圈又一圈以待分食的蛋糕!
许多球迷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表情亢奋着振臂高呼,只求自己的主队收获这场不容有失的胜利。
片刻停歇的年轻人的耳鸣渐渐好转,可现场的叫嚷声也随之回到了耳边,让他的胸口隐隐发闷感到紧迫。
“我们的王牌状态好像不容乐观,他能否罚进这个点球呢?”
看台居中位置,坐在评论席的白胡子老头是克劳利主场的常驻解说吉夫,他向上提了提太阳帽,帽沿下的双眼透过墨镜,锐利的目光打量着那个身着9号的年轻人,表情玩味地对着话筒说道。
吉夫的声音中气十足,面前的桌上还有数罐或启用的饮料,显然他要比球员们自在得多。
好久没有这么不适应比赛了,或许是因为联赛来到了后半程,年轻人消耗了大半个赛季的身体不禁更早感到了疲惫,连腿肚子都有点打晃,他尽力喘息着想从像煮锅似的空气里寻找到一丝清凉。
在门将的身后,球门与观众看台之间的媒体席,可能是唯二稍显轻松的地方,毕竟记者都是来找‘乐子’的,他们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来到了这里。
英格兰第三级别联赛好不容易等来了今天,这种可能出大新闻的场次!
记者们的胸前除了记者证,也难得地搬来了‘长枪短炮’,这些平日里可不轻易请出来的昂贵设备,迎来了用武之地。一个两个都在紧张调试着机器以保持最佳状态,生怕错过了能卖价的精彩瞬间。
而我们紧紧攥着照相机的金发小美女——天空体育特派记者科琳·特雷尔也不例外,白皙的脸蛋此时透着燥热的红润,她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细眉,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年轻人。
就是他,克劳利连升两级的主力中场,英格兰甲级联赛当红炸子鸡!
这位被德甲法兰克福以两百万欧预定的未来之星!
要知道他可是来自遥远东方的黄种人,一个不世出的亚裔天才!
克劳利队的年轻人薛非,他在少年时期随着父亲来到英格兰,加入了当时还在第五级别的全国联赛的克劳利队青训,17岁升入了一线队开始职业生涯。
随队升级英乙联赛后,通过竞争更是确立了主力球员的地位,连战连捷帮助球队再进一步登陆英甲。
四年来百余场比赛28球31助攻,纵使身处低级联赛,优秀的出勤率和高阶比赛数据,还是吸引了许多想要挖掘潜力妖人的球探纷纷关注。
在他们系统记录的档案里,这位年轻人远没有表面看着低调,他的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都十分出色,足以展望五大联赛顶级赛事的未来。
同样因为他,那个在足球运动屡次失意的国度仿佛燃起了希望之火,许多球迷和爱好者开始注意到英格兰低级别联赛,甚至不远万里来到现场,支持这个和他们一样黄皮肤黑眼睛的年轻人,期盼他实现多少人幻想却不敢开口的足球梦。
在东方网络上的某个直播平台,一位和薛非同名的菜鸡主播,也经常穿着托人买来的克劳利球衣,闲聊着他的每一场比赛。
“我就说克劳利能赢,弹幕非说降级,”
瞧着当前1-0的比分,素有‘玉面蟾蜍’美名的主播在镜头前扬起嘴角,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他摇了摇手指头对观众鄙夷道,
“现在还赢得了点球,你们真不懂吧~”
随即是弹幕的一阵刷屏,或赞同或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说,像这样知晓了薛非存在的足球爱好者们已经点点开花,关注他的球迷越来越多。
一旦适应了更高级别联赛,能在足球领域有更长的职业生涯,那薛非身后可是拥有着待挖掘的百万球迷群体。要知道东方那一片足球蓝海,诱惑了多少联赛的总监,只是因为他们的种种不佳而被卡在了当下,没有进一步转化成商业资源加以利用。
简直是严重浪费!
......
回到数十分钟前,上半场堪堪结束。
各球队的职员围绕在入场区接应着球员,一众人散场,发型跑得凌乱的薛非接过体能教练递来的能量饮料灌了几口,随即扔到一旁。他走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小脑袋从临近的看台上探头对他喊着,这是他最亲近的女孩。
“哥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抱起妹妹看他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山羊胡,表情似乎比薛非还要紧张,但还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薛非也回应了一个从容的微笑。
今天这么关键的赛事,有不少球员领了亲属票好让家人到现场打气助威,薛非也不例外。尽管成年队以后,他的父亲便很难再给他什么助力,妹妹更尚且年幼,但只要有他们在就足够了。
“你哥哥是独一无二的!”
他竖起两个大拇指,随后摆出了超人的姿态,自得的模样逗的妹妹乐不可支,让老爹的眉头也舒缓了一点。摆了摆手,薛非转身随着其他队友进入了更衣室。
短暂的歇息后,才渐渐散去热气的草地上,又各自分列十一道人影,下半场哨响。
球场唯二轻松的另一处,是整个球场观赛视野最好的地方,还难得有餐桌和空调,这单独空间的贵宾席上众人说说笑笑,他们或休闲或商务的打扮与球衣人海格格不入,仿佛是一群从某个晚宴过来的家伙。
不少人接过侍者端来的酒杯或点心,错落交谈着,好像对今天足球场上的情形并不在意,独有一个披头卷发的西服中年人脸色带些深沉,时刻关注着场上的局势。
“如果...这小子不是今天阻碍我的对手,”
手里攥着的酒杯举起一仰而尽,热烈的液体灌进身体里,都没退却他脸皮下的惨白,高高的颧骨上是一双阴翳的眼睛。
“那我还有兴趣请他喝上一杯,甚至聊聊租借加盟的事情。”
尽管克劳利二连跳,但足球场并不是一个总能偶发意外的地方。
中年人是客队米尔顿凯恩斯的老板皮特,自从迁移改名后,他的球队已征战英甲多年,丝毫不惧这菜鸟球队的挑战。
克劳利的稚嫩还体现在球队经营上,自两连跳以后,管理层便大刀阔斧地改换阵容,曾经的主力球员乃至功勋老将基本上都被变卖;即便是薛非这个未来之星,在法兰克福拎着两百万欧元砸来,也丝毫没有留下的心意,甚至都没有还价。
那可是两百万欧元!
纵使是分期支付,对于这刚成为英甲一员的小球队来说,仍然是一笔丰厚的巨款,克劳利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而现在薛非是以租回球员的身份,暂存克劳利两年锻炼。
可是他们在英甲联赛的这两年并不顺心。
第一年晋升的阵容大转变,与联赛强度的明显提高,加之各种杯赛要面对比之前更强劲的对手,即使克劳利引进了更高级别的英冠中下游球队的球员,各种大手笔下的补强,也才勉强稳住脚跟。
第二年的现今,赛季接近尾声,最后的一个月余的时间,克劳利还是像垃圾场里的碎零件拼装起来的机器人那样,并不协调,也没有默契,整支队伍摇摇欲坠地徘徊在降级区边缘。
米尔顿凯恩斯则是高歌猛进,有望夺得晋级英冠联赛的门票,前提是他们面对克劳利这些弱队必须稳稳拿下。
若是换作对战强队,可没有这么大胜算了。无论纸面实力还是实际表现,强队和弱队的较量区别还是很大,与其纠缠强队,不如稳吃弱队,对战弱队的重要性不亚于六分战,他们也输不起。
回过神的薛非同样清楚这些,尽管他已经归属于法兰克福,赛季后结束租借就可以前往德甲的大舞台,完全可以不在意这个小球队的兴衰,但他的足球生涯是从站上这片绿茵地开始的,对俱乐部的深厚情感让他只想拼尽全力,帮球队上岸。
另外,这支球队还是热爱足球的父亲薛虎的依托,靠着为当时的克劳利兼职教练,以及在薛非踢出名堂后创办青训营,他的父亲在低级联赛足球圈里混的小有名气,因此为一家人带来了不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