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拢一拢肩头的被子道:“好官呐!俺们这帮一锅吃饭的衙僚们至今想起他还是心痛不已。县主为人温文尔雅,办事极重章法。平日的衙务中即便有疏忽过错他也是循循善诱绝不非议苛责。他人生的又俊秀年轻,俺们是既敬重又多发肺腑的喜欢。他有很好的头脑,陈年弊积的衙务俩月内居然被他清理的井然有序,安东县境内凡孤寡每月都可在由他倡导的义助里领到半石粗米与一升精面。跟前几任的县令老爷比起来,这位后生爷循的是正经的规蹈的是正经的矩———整治衙务,救助孤寡,教化民风,协助江防军务,每一样都是他职责范畴内的,但每一样都无不叫我们这帮衙员敬佩的,,,,,,他犯失心症那日是初六日,此前初四日我在路驿截了一伙借道去往珲春的倭商。我蹊跷他们使的居然是水师的通关路贴。我正盘问间就见仓曹吴帧与县主快马仰尘的通关驰骋,想必是紧急公务。初六当日我还在驿上,后晌,吴帧与县主返程见我等路旁行礼也不见言语,这与他平日大为不同,只觉他浑浑噩噩一副皮囊由马儿托着魂儿似的。晚间又碰上吴帧,这老小子一脸的丧气。原来是县主老太爷病重送来了急信,二衙上本来是安排了小轿,县主却已执意蹬上快马。到了凤城老宅,太爷好端端的门口立着,并未见病重身危的迹象,只声色惶恐。见了县主便拉进屋里却支开吴帧于梨树下干候。只闻屋内有妇人嘤嘤啼哭之声。天傍黑才出来一位安排他的食宿。初六日驿上小卒海山听后衙厨子说县主患了失心症,人变得疯疯傻傻,直一个劲儿给自己灌凉水。当值衙员各个目瞪口呆。衙上各位众口不一,一人一个说法。但厨子为人诚实憨直一向不好口舌,他说县主子自回衙后已有两日粒米未进,失心症前已是焦灼不安,六神无主。时而愤恨不已又壮志未酬的,时而掩面而泣又愧疚难当的。不知家中放发何种变故能令人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内衙的吏目都在传县主是在回衙后接连得到三封密信与一包神秘包裹后刺激过度才失心症起。二衙对此事在外一直未透露半字片言。他与县主之间似乎在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晦的秘密。二衙曾书函数封向厅府上报县主所遭境况,均未得回复。不几日后,一个傍晚时分衙前停放了一顶小轿,二衙看了名刺便忙不迭的去迎接。想来必定这名刺名头不小,在一县的地面上还没有谁的名头能让他如此慌神与出其不意的。但此事至此便黑白不提的搁置至今,,,,,
县主出仕前已是婚配完毕了的,膝下还有一个未满四岁的女儿。他在京师时并未携带家小,到此赴任后,阖家偶尔团聚。太爷驱车带儿媳孙女来过衙上两回,都是短暂相逢。这任县主不同往日历任的,总觉得和风细雨背后隐着狂风骤雨的大事。他对天伦之乐在我们眼里看来比较冷落,太爷来此都是不下两日便带着儿媳孙女匆匆而别,生怕耽误了儿子的仕途正事。县主夫人也是克制,分别之时二人总是泪眼汪汪,我们也是头一遭见过这样的夫妻。还有一事也甚是蹊跷,要么我说县主之事也只有二衙心知肚明。失心症到这般境地,理应支会亲属,二衙说漏了嘴,他道:“已然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后又自己脱了官衣回风城老宅偷偷摸摸探虚实。出事到今日我们再也没见过他的家人。
安甲年在黑夜里长长的“哦”过一声之后,长久的不再言语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先前对安东局势的判断还是过于乐观了————安东这盘棋是盘生死局。小县主是以赴死的决心走马上任的,安东除了通倭贩铜外仿佛还隐着更大的不为人知的图谋。边地之地无事则罢,有事便是兵戈之象!它不仅是一地之得失,更是一国之安危!
更长久之后,他终于发声了,“他也有一个女儿?”
景春道:“嗯,俺还抱过一回。”
安甲年又道:“眼下呢?”
景春隔着被子拍拍自己的胸膛道:“你道我怀里这块铜苗哪里来的?大业的失踪就与这块铜苗以及县主家人的下落有着莫大的关系。”
说完这话,景春就觉得自己身旁之人腾的一声从被窝里坐起来,摸着火引亮了灯后,安甲年迫切道:“你是说去岁九月初六关圣庙缉凶与老候闹掰后这人至今就没了?
景春像个失职的家长,承认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他在才兴起的那点摇曳的烛火微光里道:“先前我未敢全盘告诉你,外面传,,,,,大业可能已是葬身高丽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