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沧这样琢磨着,心中越来越烦闷,眼睛不时向着紧闭的房门看去。
你们两个要是看不懂,那也是给点反应啊,别在里面装死。
眼看着香炉里的线香一点点燃烧,卫沧的耐心也被一点点地耗尽,最终他决定,让分身进去看看。
闭上眼睛,卫沧脚下的影子突然微不可查地翻涌起来,一道黑影从中一闪而过,如同黑蛇般顺着缝隙溜进屋中。
大堂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紫袍的文官,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
那紫袍文官约莫五六十岁,如同一座高山般坐在主位上,眉宇间自然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眼睛深邃如潭,嘴唇紧闭,手里拿着一沓纸,一言不发地看着。
分身刚一进来,就看见他将供词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把一旁的茶杯端了起来。
“我胡汝成以给事中的身份权知中都府才几天,将作监就出了这样大的案子。”
“整整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若是找不回来,本官也实在没脸再待在这位置上。”
身为紫袍大员的胡汝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桌面上的供词。
“说是一起办案,结果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没来,估计现在那些人还想着党争……这群家伙,争来争去,搅得朝廷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胡汝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群家伙也不想想,十万两银子可是相当于好几个州的赋税,若是不能给官家一个交代,不光是将作监,恐怕我中都府,他们刑部、和大理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何止是好几个州,谁不知道银子是好东西,现在各地上供上税都喜欢用其他税物代替银子。”
“虽说年年赋税的大头都是粮食铜钱,但是今年尤其严重,收上来的实银,拢共就六十万两出头。”
没有人发现卫沧溜进来,接话的自然是那个太监。
这披着红袍的太监看着比胡大尹年轻一些,面容和蔼,嘴角微微上翘,身材颇有些肥胖,身姿略微佝偻。
“这下丢了十万两,相当于去了六分之一,官家自然也着急,催的紧也符合常理。”
“外面那根‘催命香’顶多能烧十天,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哼,找了三天就找到个这个,还是个将作监的小吏找到的!”
说到这里,胡大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供词。
“蔡大官,我说句冒犯的话,破不了案,大理寺和刑部肯定还跟以前一样,再报个凶星作祟上去。”
听到这话,蔡公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却冷了很多。
“凶星作祟……咱家不妨跟胡大尹明说,殿前司查过了,目前没有发现凶星的痕迹,想要报凶星作祟,官家那里大概是糊弄不过去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
他俩不说话,给卫沧看的干着急。
这些人水平确实不行,三天过去了,除了卫沧给的东西,查案的官员愣是啥也没查出来。
可是他着急也没用,自己就分身进来了,人还在外面站着,而且因为卫沧的地位太低,根本插不上话。
胡大尹是中都城的一把手,能坐到这位置的,基本就相当于半只脚踩到整个朝廷最顶端,也就是宰执的位置上了。
至于那个太监,能被派出来监察十万两银子的大案,在宫里的地位估计也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正当卫沧想着怎么推他们一把的时候,就听见胡大尹发话了。
“算了,本官也不擅长查案,来人,将这份供词拿下去,你们也看看吧。”
这不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么。
卫沧心中一喜,遣散了分身,意识回归本体。
几个差役推开门,拿起供词发了下去。
供词只有一份,大家得轮流看,卫沧站在最后面,供词自然留在了他的手里。
卫沧低下头,快速扫了一遍,发现上面的内容和自己给罗武县司库这些人吩咐的差不多,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而是先等着中都府差役的反应。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尽量不要喧宾夺主。
同时卫沧想要看看,这中都府里面,到底有没有能人。
“供词你们都看过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见众人都看过了口供,胡大尹端起茶杯,眼睛紧紧盯着堂下的众人。
“现在办案要紧,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堂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第一个站出来。
“怎么,谁都看不出问题?”
胡大尹的眉毛立了起来,对手下的废物表现有些不满。
卫沧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得自己来。
“诸位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卫沧紧走几步站出来,态度虽然颇为恭谨,但是声音一点也不小。
“这份供词里面有问题。”
大堂顿时一静,卫沧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的目光都向着他看来。
“本官记得你,本官这几日代理将作监,你是那个将作监的司钥卫沧,好像是本官说你没有偷银子的嫌疑。”
胡大尹捋了捋须髯,想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正好这个罗武县赈灾银有问题的事情也是你提的,你说说看,这供词里面还有什么问题。”
“谢大人为小人直言,这里面的东西比较复杂,为了方便诸位理解,请容许小人做一些准备。”
胡大尹确实拉了卫沧一把,所以卫沧先道了一声谢,随后叫来一旁的差役,吩咐了几句话。
那差役点点头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几样东西回来了。
那东西是黑板和粉笔,当然,都是卫沧自制的。
将黑板,也就是一块染成黑色的木板立在大堂上,卫沧走到黑板前,一只手捏着那几张供词,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自制的粉笔。
他像个老师一样站在那里,而他的学生,是一群官吏。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谁能想到他一个考过教师资格证的人,人生第一堂课竟然是这样。
不是在教室给一群学生上的,而是在帝国首都的官府,给一群封建朝廷的官吏上的。
但是这堂课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今天这堂课能不能讲明白,关系到几天后他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学生”中为首的,自然是中都城的一把手,权知中都府的胡汝成胡大尹。
“卫沧,是你说罗武县的赈灾银有问题,现在罗武县的司库,还有其他人的口供都在这里。”
胡大尹伸手指了指卫沧手中的供词,又抬手示意了一下身旁那个穿着红袍的太监。
“宫里来的蔡大官也在这里,那你就说说吧,这罗武县的赈灾银和将作监的失窃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