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肖钧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那是跟母亲毫不搭的,一个粉色的本子。里面记录的日期断断续续的,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母亲离开家前的一个月。母亲是4月17号离开家的,日记本上的日期显示为3月17。
肖钧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父亲咆哮的脸在他眼里显得面目狰狞,母亲则是一如既往地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他一个人躲在黑暗的门后,麻木地听着一切。那一次的争吵,好像跟以往的无数次不太一样。那时,他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一切。
母亲在日记里写道:
想要抓住一阵风,然后乘它去流浪。去看看晴空万里下的白云;去听听路边一朵野花的喃喃低语;去数数落在夜空里的星星;去拾起夜里跳动的蛙鸣;去追随冰川流入大海;去随着海浪四处飘荡;去踏着彩虹奔向世界的尽头。而此刻,我被困在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方方正正地摆在一片草原上,透过窗户,我看见草原上的风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草浪。起伏,落下,起伏,落下...起伏又落下。我在房间里也想抓住一阵风……
过去,肖钧一直认为父亲肯定是不爱母亲的,但自从得知母亲去世消息的那一刻起,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爱’是什么。他明明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他对母亲的爱。也许,无论是过去,未来,还是现在,他们正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都选择放手,所以才不得不选择离开。
世间所谓‘爱’这东西啊!好像总是这样,很多时候不是简单的相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他们彼此相爱,可母亲永远都给不了父亲他想要的安稳和幸福,父亲也永远都给不了母亲向往的自由。他们的灵魂仅在短暂的瞬间相爱,同频。人的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他能感受得到,在那天,父亲的眼里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那是只有母亲才能给的。
其实那天以后,肖钧在心里已经原谅了父亲,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母亲的突然离开给大脑带来的强烈不安和冲击。他仿佛只有把一些过错和原因归咎到某个人身上,才能继续‘安然‘地活着,这似乎是一种本能的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