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夫人不再大吵大叫，梅姑才一字一顿地说：“夫人，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抓刺客，而是把陛下的遗体转移到隐蔽之所，然后为赵王谋划，与皇后抗衡。”

戚夫人点头同意。梅姑转身出了大殿，一会便走进来几个宦官，看到床上血流不止的皇帝，他们一个个被吓得面如死灰，齐刷刷跪倒在床前，头也不敢抬一下。梅姑生气地低吼道：“一个个都是废物！方才我怎么交代给你们的？还不赶紧动手？！”宦官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把皇帝从床上背起来，从后门离开通光殿，前往宫中冰窖。梅姑示意戚夫人跟随一同前往。

看着宦官们抬着皇帝的遗体进了冰窖，戚夫人不解地问：“梅姑，宫里隐蔽的地方到处都有，为何选择冰窖呢？”梅姑把冰窖的门从外面锁上，慢悠悠地解释说：“以前老奴在别人家帮工，做些浣洗衣服的活计。那时候老奴就发现，夏天里，主人家的鞋袜都臭不可闻，可是到了冬天就没那么大的臭气，想必是冬天温度低，一来出汗少，二来臭味难以发出。陛下的遗体用不了多久也会发出尸臭，那是一种难以掩盖，难以消除的气味。冰窖隐蔽，且温度极低，旁人很难发现。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让外人知道陛下驾崩的消息，待我们布好了局，才能将此事公之于天下。”

戚夫人将信将疑地听着，忽然惊呼一声：“哎呀，他们还没出来呢，怎么把冰窖给锁上了？”梅姑赶紧示意戚夫人不要声张，冷笑着说：“他们都是陛下的忠臣，就在里面多陪陪陛下吧。”看着戚夫人瞪大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梅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夫人，我们要走的这条路异常凶险，一步踏错就会导致万劫不复，所以夫人一定要狠得下心，不然，怎么斗得过皇后？”

戚夫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紧紧地拉着梅姑的手回到殿内，坐到床榻上。她小心翼翼地把床上沾了血的枕巾和床单取下，拿在手里摩挲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梅姑在一旁一言不发地陪侍着，这一晚，她们谁也睡不着。

良久，戚夫人才低声开口：“梅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面对戚夫人的突然发问，梅姑愣住了，垂首站立在床侧答道：“夫人这是何意？老奴只知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一概不知。”

戚夫人整理了一下秀发，盯着梅姑道：“我本是定陶城中一寻常女子，乱世之中朝不保夕，幸得与陛下相遇，留我在陛下左右侍奉，更有幸能为陛下诞下皇子。如今陛下突然身遭不幸，我还来不及悲伤，怎么会考虑新君的事。”说到这，戚夫人从床上站起来，走近梅姑，“可是梅姑，你表现得太冷静了，好像你早就知道陛下会遭遇不幸，从支开侍卫到转移陛下的遗体到冰窖，如果不是早有谋划，怎么会做得如此严密？”

说到这，戚夫人已经来到了梅姑面前，按住她的肩膀说：“梅姑，我一向信任你，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哪怕是触犯了律法，我也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你周全，但是你不要欺骗我，瞒着我，好吗？”

梅姑抬起头，没了往日的低眉顺眼，眼神中多了些狠厉：“夫人，既然您问到老奴，老奴也就坦白直说了。老奴在侍奉夫人前曾经侍奉过不少官老爷或大买卖人家的夫人，见过太多因为不懂为自己和儿子谋划而落的凄惨的女子了。您贵为皇帝的宠妃，所要谋划的远比家产要多得多。老奴自从跟了夫人，就无时无刻在为夫人谋划，早已形成了完整的计划。唯一出乎老奴预料的就是陛下突然遇刺，这样，老奴的计划就不得不提前了。”

梅姑所说超出了戚夫人的认知范围。从前她从未考虑过，或者说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事。她认为皇帝会万寿无疆，只要有皇帝在，她和刘如意就能安然无恙，谋划未来的事对她而言还为时尚早。可是皇帝走得太突然了，一夜之间，那个可为她遮风挡雨，供她纵情欢歌的华美屋舍突然倒塌，她要直面屋外的腥风血雨，豺狼虎豹。

惊恐、忐忑、悲痛、迷茫……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抓住梅姑长满老茧的手，近乎带着哭腔地说：“梅姑，救救我，救救如意！”梅姑依旧淡定，拍拍戚夫人白皙细嫩的手说：“夫人莫慌，且听老奴细细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