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一番严词斥责,罗林先前生出的些许歉疚瞬时荡然无存,又不好表现在脸上让父亲看见,只好低下头去。
罗荣并未察觉他的一样,不过见他至此还满脑子的儿女情长,顿时也是没了好脾气,恶声道:“还有那个萧,更是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甚至比你厉害的多!”
“他不就是个卑微贱奴,有何了得之处?!”罗林再难忍受的猛然昂首,怒气滔天,就连脖颈的青筋在车厢内昏黄的灯光下亦是分明可见。
瞅着尽是不服气的儿子,罗荣哼哼冷笑,好一会才道:“他心思缜密,谋划出众,远非你所能比及,你可知道,此次押送货物返回都城,乃是由他一手策划,千余凶狠马贼,恐怕便是两千兵士亦不敢轻言必胜罢?这等谋算,你又可能做到?”
被最鄙视的人打败,罗林本来就极度感到耻辱,如今又得父亲一番贬低,顿时气得连上下尊卑都几乎忘记,讥笑道:“心思缜密,谋划出众……既然如此,又怎会被父亲轻易便化解掉他栽赃嫁祸的手段呢?”
说着将头一昂,“孩儿当时不过是浑没将他放在眼中,又不料嫣然会趁机发难,才惨遭暗算罢了,若再有机会,你看孩儿如何对付他!”
“就凭你此刻依旧不将他放在眼内的态度?!”
罗荣竟觉几分好笑的盯着他反讽言罢,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道:“你莫要以为为父故意要来贬低你,先时我以含糊的言语试探他,立刻就被他察觉反驳,及后更是夹枪带棒又滴水不漏,更说出甚么他向来便是如此,主君尚且不以为怪,倘若你我之类的话来,弄得为父亦是发作不得,你不妨仔细回想,你可曾见过这种臣妾?通文晓字,言辞犀利,便是那些朝中贵族,亦不多见罢?”
说着默思片刻,再问道:“除了来自邙山,你对他可还有其他了解?”
“不知!”罗林生硬回道。
正处在气头的他就连父亲这明显是善意劝诫的话语也听不出来,只感觉字字句句都是在极力抬高对方,贬低自己,顿时心火万丈,就连先前犹豫到底要不要向父亲透露的关于安定侯赵况的事也不再提起。
罗荣扫眼这个又爱又恨的傻儿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好罢!此事我会派人前去将他来历摸清,至于你……嗯,想来你在都城待得久了,亦不愿再回安定,为父此次要在都城留一些时日,顺便将城内产业交待与你,待为父回安定后,一般事务就由你来掌管打理,如何?”
“当真?!”罗林短暂诧异过后,顿时满心欢喜,终于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深深关爱。
倘若此时秦萧正在此处,看到此景难免就要感慨万千:要说这纨绔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或者说罗林的脑回路真是奇怪,敢情不给点装13的产业,不给点挥霍的资本,就没有关爱了?
这种表情看着罗荣眼中,同样是无奈至极,可这是自己的儿子,又能怎么办?只好再次叮嘱道:“你可别再浑浑噩噩了,知否?”
罗林也发现了自己的喜形于色似乎不妥,连忙收敛情绪,垂首老实道:“孩儿知道了,孩儿定会用心打理。”
而感受到关爱的他不再如先前般内心愤懑,接着犹豫片刻,还是再次问道:“关于嫣然此事,难道便真的就此作罢?”
罗荣皱了皱眉,关于儿子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如何看不出来?无非是担心自此以后或许与范府再无关联,变得机会全无罢了!可是……
他脑海中回想起关于曾经的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儿子与甥女结合,因为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里面仍然暗藏着太多有关生死的隐患,他不希望好不容易创建的商业帝国因此毁于一旦。
但一想到儿子方才的过激反应,他觉得断绝儿子念想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不必太过着急。
嗯!林儿也老大不小,这几年一直呆在都城,把婚事也给落下,看来是时候给他张罗一门合意的亲事,如此,他应该也就收心了罢?
打定主意,罗荣侧身挑开些许窗帘,看向热闹非凡的街道,心忖无论如何,这总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儿子,又有什么好欺瞒的呢?
如此做想间感慨道:“你看这雍都的繁华,但凡随便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些商贩都会牢牢占据,我更听说,有些人为了占到自己心仪的位置,更是天不亮就起床前来,可依旧被别人赶先,然而有时慢吞吞前来,却刚好那个位置空无一人!林儿,任何时候,时机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因素!”
罗林这次终于脑袋开了窍般的瞬间听懂,恍然点头,而父亲的话语犹在耳边响起:
“你能等,就意味着你能成功;你能持之以恒,就意味着你将由一个占据角落的小商贩晋升到后面的店铺;倘若你再能深谋远虑,就意味着你或许会拥有整条长街,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