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深是想下山去打听打听,从这里到洛阳城内也就十几里路,脚程快一些,也就半个时辰,他想去看看这覃府到底是什么样。于是,在他把上下的事向流玉交代之后,便匆匆赶往洛阳城。
穆流深此番前去是带着莫大的疑问的,且不说自己在这江湖十几年没有听说过什么覃府,甚至连师父所说的三十年前的旧事也是闻所未闻。如果发生过此等门派俱灭之事,为何江湖没有传言?如果覃府如此厉害,为何江湖第一没有覃府之名?就如今江湖各门派而言,虽偶有纷争,左右不过门派掌门或长老出面,各退一步即可解决,彼此相安无事,覃府又为何此时出现要各门派“交人”。纵使多大的恩情,难不成还要让门派子弟有去无回?带着这些想法,他脚步不禁又快了些。
待到洛阳城外已经是申时,阳光偏西,他快步走到城门外的张家茶肆,歇歇脚随便打探城里的消息。“老板,讨杯茶喝。”茶肆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指指挂在茶寮门前木板,上面写着“一文一碗,概不赊欠”。他从钱袋中拿出一文放在账台,老板没有抬眼,一名年轻妇人手提一把大铜壶迎了过来,将他引到檐下,取来一只碗,倒上一碗茶。他侧身问道:“大姐,洛阳城内可有一户姓覃的大户人家?他家怎么走?”妇人没有回应,转身就走,他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妇人衣裳,这妇人忽地一个趔趄,恰好挣脱了穆流深的拉扯。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便走远了。穆流深没有在意,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拿着空碗向老板走去,“老板,再来一碗”,他把碗和钱放在账台上。老板好像被吓到了,抬头看了一眼,从下面拿起铜壶,准备倒茶。“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一户覃姓人家,在哪里?”老板没有回答,像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倒茶。穆流深奇怪,便又询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这时,蹲在茶肆边的一位老汉喊道:“别问了,他俩是聋子,听不到你说话。”穆流深向老板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老板娘一眼。端着茶水走向老汉,“大爷,这碗茶请您喝,跟您打听一件事,您知道洛阳城内有没有一户覃姓人家吗?”老汉摇了摇头,“我这老汉是从附近张店村来的,哪里知道城里的事哦。你要进城可快点喽,城门要落锁了。”穆流深看到即将要关闭的城门,抬手作揖,谢过老人之后,紧着向城里奔去。
待他进城,这各家商户也都关的七七八八,只有南市灯火早早亮了起来,两边的饭庄酒楼人声嘈杂,吟红院歌声、祝酒声也渐渐鼎沸。穆流深没有朝热闹的南市奔去,反而向相反的方向慢慢走着,忽然,他轻轻纵到一户人家屋顶,连续纵跳了几次,站在了更高的地方。是的,他要从高处辨别一下,看看是否能够看到覃府。但他没想到,除了南北两市之外,其余的地方并没有那么繁华,仅有的几处亮着灯笼的府第也没有覃姓。黑暗笼罩下,到处都透露着静谧,只有偶尔的犬吠声和婴儿的啼哭声,能够打破宁静。他没办法,又跳了下来,向南市走去。
穆流深不喜欢热闹,但为了打探消息,他不得不来到闹市中。时间紧急,他想趁着夜晚探入覃府,结果连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来到了洛阳最富盛名的酒楼——兴圣楼,这是之前师父带他来过一次的地方,还是几年前洛阳召开英雄会时,他来过的地方。身上并没有多少银两,仅够点一碟花生米和二两小酒。穆流深不是本着吃食来的,虽然也遭受了店小二的不屑,但他置若罔闻,端着他的小酒坐在了东侧角落里。旁边恰好有两人在喝酒打诨,他静静听着,待那俩人喝得尽兴之时,端着自己那盘花生米装作熟人得样子坐在了一人旁边。“大哥,再来两杯,弟弟给二位哥哥斟酒。”穆流深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直接倒起酒来。“弟弟想打听一件事”穆流深边敬酒边边问道:“覃府二位不知听说过没有?有人托我给覃府送东西,但我第一次来洛阳,找不到地方。”“什么府?”其中一人提高声音问道。“覃,覃府。”“没听说过,你呢?”另一人也有些迷糊,“他说什么府?我没去过。”穆流深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厉害的门派,这里的人像是没有听过一般。“那三十年前,洛阳城是否有一场武林争斗?”“什么武林争斗,没听说过。”穆流深眉头紧皱,他只能笑了笑,拿着酒壶向掌柜的走去。“掌柜的,跟你打听一件事,覃府,怎么走?”正在算账的掌柜有些不高兴,抬头看了看他,又埋头下去,“不知道。”“覃府你不知道?难道不是洛阳的吗?”“这位客官,我真的没听说过你说的什么覃府,我们这有王府、李府、侯府,就是没有覃府。”穆流深不再说话,转身走出兴圣楼。待他走后,刚才喝酒的人、划拳的人、掌柜的和店小二突然都停了下来,他们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穆流深的背影。
戌时到了,南市酒楼院落的人声也渐渐低沉下去,街上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穆流深找了一处隐蔽的街角,他要想想今天下山的事。说是打探消息,其实,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到,甚至怀疑,覃府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他问了茶肆老板和每天都在城外的老汉、问了酒楼的客人和掌柜的,还爬上屋顶,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开始回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那个送信的小哥、师父、城外茶肆、酒楼,洛阳城的一切也变得奇怪起来。突然,他想到,下午在茶肆时,他拽老板娘的那一下,虽然手不算快,但也并非是一般人那样,但那年轻妇人却依靠着轻巧的转身逃了开去,如若不会武功,怎能这么恰好。那老板,如果是聋人如何在城门外这交通纵横的杂乱之地开起了茶肆,还有那老汉,看起来枯瘦干柴,眼神却那么有神采,他有点恍惚。想到了这些,就忽地飞上城门,向飞云山奔回,他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