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两周,林雨荷心里盘算着:这回留的时间应该够用了。她拨通了张珊珊的电话。
靴子终于落了地,结果如她所料。不管张珊珊是否真心尽力,林雨荷依然表达了感激之情。可能从一开始就未抱希望,林雨荷放下电话后,甚至都未感受到沮丧。
有了满意工作的人都在有说有笑地做着实验,大概两周时间足够让学生适应环境,和导师混熟,不知谁将录音机带到了实验楼,一首接一首地放着老歌。
明明欢快的歌,林雨荷竟感到莫名的悲凉,她有的只是满心的哀愁,要知道,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接收单位啊。她就像枚无言的叶子,不受控地离开枝头往下坠落,落到地上又被风儿卷走,寂静地落入到溪水里,无法反抗地被夹裹着漂向远方……
初时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原来如此!世间沧桑竟是一语道破,精辟。
实验室里,佟钰身子陷在椅子里,形容憔悴,情绪消沉。张博态度坚决回广州工作,虽然她还未有确切的消息,可十有八九人事关系落在石家庄。省城再美好,那里没有爱,便不是她的所爱,她也不喜欢。她不想离开他,不想放弃他,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跟着张博,哪怕天涯海角。
佟钰目光惆怅地看着穿着白大褂的林雨荷在忙碌。林雨荷一手拿着样品瓶,一手持着微量进样针,将细长的针头扎进样品瓶里,食指和中指夹着针杆头,反复做着拉长针杆吸液,移出针,再压缩针杆推液,同时将针尖上悬挂的液滴轻触在方形小滤纸上的动作。
谨遵导师指导的洗针次数后,林雨荷吸了一针样品,用方形滤纸快速擦拭了针头,然后针尖向上,用食指轻轻弹弹针管,眼睛盯着针管上的刻度线,将针杆推到规定的进样量位置,撤掉挡在针尖下方的滤纸,动作麻利地在仪器顶部进样口的位置扎了一针,快速摁下仪器面板上的启动键。
这时,王志刚脚步矫健地走进实验,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问:“林雨荷,你这有干净的烧杯吗?借给我一个,用完我马上还回来。”
“有,你要多大的?”
“二百或三百毫升的都行,用完我马上还,我那边一个干净的烧杯都翻不到,急着用,又腾不出手……”。
“没关系,你不用着急还,我这边多得是。”林雨荷走到玻璃柜边。
“林雨荷,你可真好,谁娶了你都是福气,这辈子都会很幸福。”佟钰愁肠百结地说道,人始终一个姿势地陷在椅子里,单手托着腮,歪身靠着实验台,看着林雨荷忙碌的身影。
王志刚瞬间变得面红耳赤,他接过烧杯,低声说了句“谢谢”,走到门口时回身又道:“我要用两天才能还回来。”恰巧这时李浩哲如捉贼般地从外面疾步往屋里进,等王志刚发觉时,已不小心刮到了李浩哲的肩膀。
李浩哲马上吃了枪药一样黑着脸,眼角也立了起来,目光阴鸷地厉声道:“你要干嘛?撞我干什么?”说着用力推搡了王志刚一把。不管怎样,他仍是恼恨王志刚。
山东大汉被惹怒了,李浩哲第一次挑衅他,他可以原谅,第二次他也忍了,现在当着林雨荷和佟钰两位女生的面,李浩哲蛮不讲理,动手在先,这不是明显欺负老实人么?脾气耿直的王志刚哪里受得了如此随意的羞辱,他脸色愈加的紫红,立即反手猛地推了李浩哲一把。李浩哲不示弱地抓住了王志刚的衣领。王志刚也不服输地单手抓住了李浩哲胸前的衣服。
两个人剑拔弩张,互相瞪着对方,像两只浑身竖起毛斗架的公鸡就要动手打起来。打架的男生看着好吓人,佟钰吓得几乎没了脉,人软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林雨荷火冒三丈地走了过去。
“导师不在,你们俩就敢打架?!你们给我放手!!”林雨荷柳眉倒立,杏眼圆睁地看着两人。
“哼!”李浩哲松了手,脸色阴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王志刚也松了手,呼呼地喘着粗气,手指的关节被攥得“咯嘣咯嘣”作响。两人互不服输地对峙着,气场开到了最大,稍有不慎就会大动干戈起来。
“你们俩走开!”林雨荷头顶的烈焰在熊熊燃烧,她气愤地喝道,上前到两人中间,用力各推了一把,“你走开!你也走开!”
王志刚喘着粗气走出了门外,李浩哲动身走到了自己的实验台前。林雨荷走出实验室,隔壁是个空实验室,无人,静默地站在窗口边,内心压抑的悲伤一齐翻江倒海地涌来。她特别想哭。
窗外细雨蒙蒙,如烟如雾,如泣如诉,一如延绵不绝的思念和无尽的愁绪。望着美丽的校园,林雨荷心情低落到无法拾起。窗外花红柳绿,生机盎然,可她的世界却好像再也没有了阳光。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她就快要毕业了。这座美丽的校园,是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可这里很快不再属于她,她的欢笑,她的泪水,她的骄傲,她的失落……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悄然产生,又悄然消逝……
多么美好的四年青春啊,就这样要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她多么想抓住时间的衣袖,哀求它走得慢些,再慢些,可叹她紧握的手中不曾留住一丝风儿,惟有她空持的千般留恋,万般无奈。
翌日,林雨荷需要打开一个试剂瓶配试剂,手掌硌得生疼,扭得手腕也要脱臼,又尝试放块抹布拧,瓶盖就是纹丝不动。她要佟钰扶住瓶子,双手上去拧,两人对调再比试,同样无济于事。
不管赵盈盈是否在身边正眼神幽怨地看着他,李浩哲走上前柔声道:“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