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的路上，李浩哲向三位女生借脸盆。

“为什么借我们的，你们的呢？”佟钰爱较真的劲又来了，凡事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仿佛就会吃亏。

“没有子的嘛！”郑智超嘻嘻的笑着，“有的话，就不用麻烦你们女生上楼取了嘛。”

“不可能！你们男生一个脸盆也没有？谁会信！”佟钰又说。

“只有两个也不够的嘛，再说了，你们女孩子是水做的，我们是泥做的，也不干净的啦。”陈锋态度极好的笑道。

十个男生只有两个脸盆——这算不上新闻了。

二个多月前，孙美燕已在411寝室里独家报导过，林雨荷正巧赶上了“新闻联播”时间。孙美燕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唾沫星四溅，寝室里的铁床都要开了花。

没有脸盆可以洗脸，洗衣服的话怎么办？想想也只能用水房里沉积着污泥的水泥槽。当时，林雨荷只当是不着调的孙美燕在埋汰男生，眼下方知并非空穴来风。

林雨荷忍不住抿着嘴“扑哧”一下轻轻笑出了声。

李浩哲一脸迷茫和困惑的扭过头：“怎么了，笑什么，有那么可笑吗？”

“没，没事。”林雨荷憋着笑回答。笑什么？笑你们男生呢，不说你不会知道的。

三个女生让男生在食堂门口等着，挎着胳膊往寝室走，频频回头笑着。

“只有两个脸盆，还不定脏成什么样，不好意思拿出来让人瞧，依我看，就是他们太懒！”佟钰撇嘴道。

“看来，男生真是比我们女生懒，也不如我们讲卫生。”林雨荷笑语。

“曹雪芹总结得生动形象啊。”刘俊楠也说。

“那不是曹雪芹说的，是贾宝玉。”佟钰道。

“贾宝玉的话是谁写的，还不是曹雪芹嘛。”

“死刘俊楠，你又赢了。”

女生只有林雨荷的脸盆是陶瓷的，盆底有一粉一红两朵盛开着的牡丹——王淑珍把它捆在了行李里，又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颠簸被托运到了BJ。不用说脸盆，小到挖耳勺她都替孩子考虑到了，要不是林卫国劝说“暖瓶易碎，到BJ再买，免得孩子的被褥到处是碎玻璃。”恐怕林雨荷的暖瓶也会与众不同。

盛食品用瓷盆比较好，三人又挑了两个塑料盆，在洗漱间将三个脸盆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冲了又冲。

食堂里，窗口外挂着一块塑料白板，上面写着：考虑到大师傅们很辛苦，请每班同学一次只领两种饺子馅。

身穿白色工作装，戴着白帽子的厨师忙着和面的和面，剁饺子馅的剁饺子馅。面既可以要干面粉回去自己和面，也有和好的，三个女生一致要和好的，一个女厨师将一大团面搬进盆里，又舀了两瓢干面倒在上面。

馅有若干种，班上同学没有忌口，均属食肉动物，几个人商议后要了猪肉酸菜和猪肉芹菜。三个男生一人端起一个脸盆，几个人往回走。

包饺子的活自然而然落在北方同学身上。李浩哲把面板移到实验台中间，有人把馅和面端到面板附近。李浩哲将袖管卷得整整齐齐，一马当先道：“我来擀剂子。”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可揪不好剂子。在家包饺子，我揪的剂子也总是一个大一个小，哎哎，申明啊，饺子我会包。”刘俊楠开心地说。

见佟钰闷着不吱声，侯玲脸色不大好远远地站着看热闹，并没有凑过来帮忙的意思，林雨荷脱掉外套，卷起毛衣袖子，说：“我来揪剂子。”

先洗了手，林雨荷抓了两把面粉撒到面板上作薄面，拧下一块面团，将其放到薄面上用力揉压至光滑结实，又用大拇指将面团中间拽出一个洞，一边旋转面团一边不断揉搓。随着洞变得越来越大，面团渐渐变成了一个圆圈。林雨荷又往面板上撒上些薄面，将面圈放在薄面上揪断。只见她来来回回地揉搓手下的面，不一会就变成二到三厘米粗细光滑的面柱。她左手抓起面柱一头，只将其露出短短一截，右手一下一个将露出的部分快速揪断，将剂子码在面板上。剂子大小均匀，被码成了排，很是好看。接着，林雨荷又往剂子上撒上一些面粉，将其压扁，再洒上些面粉，抓散，最后，将其堆到面板一边。

南方同学好奇地围在左右观瞧。李浩哲抓着擀面杖做好了准备，在家包饺子他也是这样静候在一旁，林雨荷熟练麻利的动作像极了他温柔贤惠的妈妈，李浩哲的心蓦然温柔地一动，眼前的这个女孩多么与众不同。

有了剂子，李浩哲开始擀皮儿，刘俊楠和佟钰动手包起了饺子。

李浩哲至始至终就没想到她。侯玲心里有气，跑到一边打扑克“拖拉机”去了。不干活她还轻松呢，愿意干就让你们几个干好了，她倒图个安闲自在。

只玩了两把牌，王志刚便心里长草喊来张野当了补缺。见皮儿罗成了摞，他便动手帮忙包。只见他动作娴熟地舀了一匙馅，往皮儿上一抹，两手迅速一捏，一个饺子就包好了。

林雨荷紧盯着王志刚的手，眨眼工夫见他又捏完了一个，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哎，王志刚，你包的好像是大馅馄钝。”

“噢，我们山东人都是这么包饺子的，很快，符合山东人直率的性格。”只要同女生说话，王志刚的脸就会变成紫皮萝卜的颜色。

刘俊楠和佟钰也说没见过这样的饺子，李浩哲浓黑的剑眉微微皱了皱，轻语道：“饺子不止一种形状。”

林雨荷顿时脸颊一阵阵发烧，她低着头默默地揪着剂子，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鲁莽、不稳重，幸亏李浩哲及时给她上了一课。

刘俊楠在一旁嘻嘻笑起来：“这回，我又学会了一种包饺子的方法。”

佟钰极为不满地将眼睛一翻，板着脸说：“李浩哲，你擀得太慢了，简直像慢牛！”

李浩哲瞬间脸黑，差点喷出一口凌霄血，他一个人擀皮供三个人，加上王志刚几乎三秒钟包一个饺子，竟还有人嫌他慢！天理何在啊。不知道“好虎难架群狼”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有损颜面，要知道他的面皮和他的小命同等重要！

李浩哲运了几口气，嘴角抽动了几下，他干瞪了佟钰几眼，心里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嘴上不肯服输地辩解：“我冤不冤枉，你试试？”

佟钰一直板着面孔，看起来却有几分小得意，只见她女王般威严地问：“有空啤酒瓶吗？”有人应声有。“给我一个洗干净的！把标签撕掉，哎哎，要干的，把瓶子外面的水擦干！”

一个带着水珠的空啤酒瓶刚从围成铁桶的人缝中递过来，又被送了出去，没多久又高举着递了进来。佟钰接过啤酒瓶，抓过两个剂子，用手掌将剂子摁成扁片放在了瓶底下，接着两个扁片像变戏法一样，自动随着左右摇晃的啤酒瓶滴溜溜地转起了圈，很快变成了两个浑圆的饺子皮儿。

围得密不透风的一圈人看得眼睛发直，谁也没见过用一个啤酒瓶同时擀两个饺子皮，并且手不接触其中任何一个，啤酒瓶在滚动中便可将擀好的饺子皮甩出去，然后再往瓶子底下续剂子的。

赞叹声不断。仅这一天，林雨荷吃惊的次数远超以往之和，她想，终究又是应了姥姥常说的那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