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旁边一个脸上长着一撮毛的精瘦汉子道:“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五年前这驸马原本许的是五公主,说起那五公主……嘿,这德行跟四公主可是没得比了,而且脾气臭得不行……”
这人还没说完,另一人道:“这事儿你又怎么知道?”起先说话那人也极有兴趣,“是啊,这乃宫廷秘讳,你又如何得知,想来又是你胡说八道了?”
一撮毛的汉子道:“怎地是胡说了,你们可知道我一哥们在皇宫里当差,这事儿可是确切的来源。”
众人仍是半信半疑,但还是问道:“那如何今天这怎么变成了四公主了?”
一撮毛道:“这还不是五公主臭脾气惹得,据说当年五公主和先皇一起吃饭来着,也不知如何……折断了一双上好的白玉筷……哎呀……”他还没说完,哎呀一声,整个人便飞一般的往前摔去。
随行三人都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小尼姑铁青着脸瞪着他们,最先说话那人不悦道:“小尼姑,他也没惹你,恁地如此蛮横无理?”
另一人起先并未说话,这时似乎忍耐不住,道:“就是,你还不赶快上前赔礼,否则……”
“否则怎样?”妙龄走到痛得呻吟号叫的一撮毛跟前,摸出那双断筷子,冷笑道:“这可是一双折断了的白玉筷子,你可还识得?”
一撮毛毕竟有些精明,虽没见过妙龄,可从她手中的筷子和语气中听出来端倪,知道是祸从口出,一时望着妙龄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以后要是再乱嚼舌根,我不介意来割下你的舌头,知道了吧?快滚!”妙龄甚是沮丧,这脾气一来她总是无法忍住,想来师傅纯纯教导,她都没有能听得进去。
那几人早已逃得远了,妙龄黯然的叹了口气,正要离开,不想身后传来夜澜的声音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年四长公主代替你许于柴驸马,原本早该出嫁了的四公主,缘何会等到五年后的今天才出嫁?”
妙龄不觉微微一呆,但也不过一瞬,便又抬步朝前走去。对于夜澜的话,其实她心中也有疑惑,若是之前或许一心想要看四公主的笑话,自会有兴趣探个究竟,但如今听说父皇早已死了多年,心中除了哀伤便什么也不想了。
夜澜望着她,不紧不慢,缓缓道:“你难道就这么黯然离开龙城,又打算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妙龄霍然回身,紧盯着夜澜,冷冷道:“我的事你最好少参与!”
夜澜毫不避让,沉声道:“你既然如此不争气,我自然不会参与,如今只是觉得为先皇不值!”
“你……到底什么意思?”妙龄手头紧了紧,声音也大了些。
夜澜目光微微在她手上滑过,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以为先皇是怎么死的?五年前你失踪后,先皇为你可谓久思成疾,以致体况一日不如一日,可也正因如此,才为人所乘!”
“……”妙玉不觉吸了口凉气,目光愈发尖锐,“你什么意思?”
夜澜神色肃然,道:“以公主的聪慧,难道不明白?”
妙龄只觉心头一阵窒息,手中的白玉筷子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折断,良久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如何能信你?”
夜澜凝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透着一股坚定和神秘,却没有回答。然后他转身走了,进而薄薄的嘴唇上扬。
“他是谁?”妙龄望着她的背影,还是纠结中选择了相信。虽然她隐约猜测得到这个人是谁,可她又不想相信,宁愿在别人的口中听来或许让她觉得更好受点。
夜澜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只是遐想的空间。直到转入一个拐角,轻笑道:“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妙龄呆呆的站立在街头,听着皇宫方向传来的喜乐声似乎靠近了些,她的心愈发的乱,又有莫名的刺痛。
她实在无法相信,曾经一起长大,一直被别人视为木纳迟钝,甚至蠢笨的兄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弑亲的事?
记得小时候,父皇面对着他的儿女们,问他们,为人终有老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你们愿意养我吗?其他哥哥姐姐都争先恐后的回答,绞尽脑汁,措辞百般讨好,只有这个憨直的哥哥说:“我也会养,我要拿个大鱼缸把你和娘养起来……”众人听了无不轰然失笑,父皇说他率真,心里未免惋惜,只是不说出来。
可如今,要说就是这样一个哥哥,在父皇病危之时竟然敢做出弑亲的事,妙龄怎么也无法想象,她真想返回去亲自质问他,为什么?
就在她内心纠结而痛苦,又颇为怨恨的时候,人群中的一个人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杜先生,妙龄认得是昨晚太傅府中力主华太傅先下手为强的那个人,此刻却神色忧抑急匆匆的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妙龄快步上前,与他并步而行,微声道:“杜先生,这是要去往哪里?”
杜先生正急步行走,陡然听得身边有人问话,不觉吓了一跳,脸色刹那间就刷白,只是待看到是一个尼姑时,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他警惕着没有回答,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杜先生,要想高枕无忧,必先除皇后之患!”这句话正是昨晚杜先生说的,妙龄说了出来。
杜先生猛然止步,回身瞪着妙龄,神色惊恐道:“你是谁?你又……又如何知道?”
妙龄不答反问:“敢问杜先生何出此言?”
杜先生警惕的四下瞧了瞧,觉察到并无大内禁军,稍觉放心,道:“难道昨晚隔墙有耳?”
“此人果然聪明!”妙龄暗想,此番他独自一人出来太傅府,欲出城而去,未必是弃主潜逃?可他又如何断定皇后一定要置太傅为死地?再说华太傅势力遍布,背后又有皇太后,谁又敢动他?
“啊!你……你是……”杜先生盯着妙龄忽然一声低吼,显然此时已认出了妙龄:“你……你是五……五公……长公主?”
妙龄也不知他居然还认得自己,低声道:“杜先生勿要伸张,的确是我!”
“你……你……”杜先生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但只是片刻便即平静下来,忽然叹息道:“可惜长公主你终究是女子,不,无论是谁,只怕此刻也救不了华太傅。公主殿下,恕我冒昧,如今皇宫今非昔比,我劝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诚恳而无奈,甚至可以说是心灰意冷,但无疑也推敲了妙龄的际遇,因此说的颇为含蓄。
妙龄但也不恼,道:“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如此断定!”
杜先生知道自己不说出个所以源怕是难以脱身,他焦急的望了望遥遥在望的城门口,道:“五长公主,你五年不在皇宫,有些事你知道得不多,何况说来也是话长,先不说别的,想必昨晚你也听到了,岐王昨晚已带兵入城!”
妙龄神色微动,但没有问。她在皇宫里长大,虽然平时只顾玩乐,但对于某些皇宫禁讳还是知道得一点儿,历来分封在外的王爷,若非召令,一般是不得擅自回京,就算回京,也不可能带着大队兵马。
果然,杜先生道:“岐王深夜带兵回京,固然打的是为四公主的大婚而来,但又为何带着大部人马?从太傅所掌握的消息来源推断,如若我没有猜错,这便是皇后秘密宣召的一张王牌……”
“可皇后又如何敢做此主张?”妙龄问得有些心虚,心中仍是纷乱得很,甚至她觉得,如果夜澜说的是真的,想必皇兄必然是受了皇后的蛊惑。
杜先生无力的望了她一眼,带着一丝冷笑,“为了权利,又有何不敢?自太子妃时,你以为太子妃为何怂恿太子向先皇提出重建紫衣卫?还不是因为后妃无权,太子妃只能以此为借口,才能暗中积蓄力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奔雷般的马蹄急响,马上禁军高声大呼:“城中有刺客行刺四长公主,快传令下去,马上关闭内外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