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裴府的日子细水长流，没有生出什么波澜。

裴敬先让家里的马夫又兼了采买一职，常让他去给那个丧女的梁富照顾生意。有时还会抬价去收菜。

裴敬先有时路过街口，看着那老人新盖起的瓦房，就会欣慰与自得。

但老人照顾菜，总归会不那么精细，有时暴雨如注，送来的菜蔬被打烂了大半，他也总会买点点心送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讲：“把总收下吧，是从桂香楼买的，不是坏的。“

每当看见桌上的有些不那么完整的菜蔬，裴敬先的夫人张询凤，总会拿起汤匙，陡然放回碗中：“老爷啊，就别让严三去买菜了，他兼着两份工，我们又给他发一份的钱，时间久了，他也会埋怨的。“

这话表面看上去是因为不想麻烦那个马夫严三，实际谁都知道裴夫人早就对饭菜颇有成见，先是拐弯抹角地劝说、嗔怪，再就是只有抱怨。

裴敬先撇撇嘴：“那好，就让贵生去，还买梁富的菜。“

一双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裴敬先，你怎么这样?“

这种对话似乎每天都会上演。

忽得有一天，裴敬先一觉醒来，张询凤已经不见了，连带着走的还有她那几大箱子衣物首饰。

只让家里的彩环留了一张纸：刚入冬，当回娘家探望母亲了，老爷日夜操练，实在疲惫，就不必亲去了，等年节了也不迟。

裴敬先忽地想到，今年立冬，按照惯例，应当是围炉吃羊汤的时候了。裴敬先明白了，这就是在进一步给他施加压力呢。

他不想理睬，披上了大氅打算去街上逛逛，顺带给那个梁富带上几块肉。

刚到门口，就看见裹着个棉袍子的严三，上来就行了个礼：“老爷，今年还给乞丐散吃食吗？“

裴敬掏出两张钞递给严三：“散肯定是要散的，你去吧，买些菜和肉，做成饺子，给他们散去。“

“爷，那用得着这么多啊？“严三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搓了搓。

“为什么说不用这么多?“裴敬先摸了摸他的衣，确实有些薄了：“你冷吗?。

“以前也用这么多钱吗？小的知道老爷心疼小的，但是买菜给全城的乞丐散饭吃，顶多就是一张。“严三循循善诱：“还行，袍子有些薄了，回去让我媳妇拆拆，把去年那个裤子的棉花添上去也就行了。“

“以前是张兴采买吗？“裴敬接着说：“你去账上支两吊钱，自己买两个袍子，这眼看就要过年了，给自己弄身新衣裳。“

“是张兴采买，估计就是让菜贩子骗了。“严三道：“怎么能拿老爷的钱给自己添衣裳?其实要是光棍一个或者夫妻两个一个人的银子也够花，也就添了个儿子，要上学堂，钱也就紧张些。“

“他是被骗了吗？“裴敬先仰天叹道：“到底是你好啊，有人家里领着两份银子，没有儿子上学堂，犹嫌不足。“

“各人有各人的花法，但只要不花到老爷头上，都行。“严三也似乎没了主意了。

裴敬先苦笑道：“花到我头上，我又能怎样？这裴府到底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严三见目的快要达到了：“老爷，您虽是和张家结了姻亲，但裴府就是裴府，难道还能改了姓不成?夫人不在，小人斗胆，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掌掌这账目。我去支账的时候，总看见有一个人在账册先生那里。“

“哦?谁啊？张兴吗？“裴敬先捋了捋胡子。

“我不敢说。老爷，现在回去，说不定能把那窝老斑鸠抓个正着。“他又拉住了裴敬先的袖子：“老爷快点吧，给他们点威风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