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女人屈膝时便已有了哭腔。

“算了，见见吧，你去叫他。“裴敬先叹了口气道。

说到底张兴和这个采花都是家中多年的仆役，他平日的衣食起居，他们也照顾得尽心尽力。

“对了，告诉张兴，给贵生五吊钱让他回家看看，最近五天家里就不用人守门了。“

贵生便是昨晚要回去看他那老婆子的小吏。

“是“那妇人泪珠还没来得及擦就已经绽开了笑:“老爷仁德，昨天我还跟我家张兴说……“

“你们夫妇二人的辛劳我都知道“裴敬先也礼貌得笑了笑:“快去吧，你丈夫也快回来了，让那个什么富的在偏厅侯着就行。“

裴敬先换了件寻常的绸缎衣服，又看着摆着的皂靴和登云履有些徘徊，最终还是登上了那双皂靴。

这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官威特意而为之。

穿上后还是不着急，从三进院到前厅，足足踱了半刻钟之久。

前厅坐定，又命人沏了一杯茶。

裴敬先说到底是个泥腿子出身，喝不惯清茶，又捏了一把大红袍放进去，看着颜色重了，又尝了尝才满意。

“让那个叫什么富的进来。“裴敬先这才慢悠悠地发话。

只见来人一路小跑连带着作揖，一气呵成

“时值中秋佳节，小人特地带了点东西来拜访大人，还望大人不嫌弃。“

听着这半文半白的话，裴敬先也耐不下什么性子:“你有事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事就说，没事本大人还忙呢。“

“有的，有的，小人有事的，是千总家的事情。“

听了这话，裴敬先才抬眼仔细看他:

脸上枯瘦，眼窝深陷，一件久却不破的布衣，估摸着这便是他今年唯一一件体面衣裳了。

“小的就想着能不能让您劝劝林千总家的公子，就别来小店照顾生意了，小店也，也实在担不起啊。“

他局促得不知道把那双粗糙有着大骨节的老手放到哪里，就只能死死地揪着衣服角，可又怕把衣服角弄皱了，就又放开把手藏到了身后。

“您老人家这话怎么说，人家照顾生意，不还是好意呢吗？怎么还有不领情的道理了？“

裴敬先放下茶杯，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却如一只要把他拆吃入腹的鹰。

“大人，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他是看上我家大闺女了。“那老人登时声泪俱下，跪倒在地:

“大人，我家芬儿好好一个闺女就在床上躺着，都九天了，吃什么药都好不了。郎中都说让我买棺材，找人提早看坟地吧。“

说完便嚎啕大哭，用那长满茧子的手擦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那个强奸了他家姑娘的便是千总家的纨绔，是已经跟各路人马打过招呼了:不准管，不能管。

裴敬先似有不忍，背过身去，把自己的脸隐在阴影里，那呼吸声也压抑着什么，良久才喊道:“兴儿，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