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爷在道儿上摸爬滚打三四十年,响当当的大名,七情不上脸是基操,但有例外。遇上繆云归绝对崩盘。他气得面如黑炭,从右侧座椅缝隙中揪出一支麻杆粗细的荆条,朝着繆云归纤窄的背脊,‘啪’,她登时眼泪就下来了。
她性子倔。目光死死抓着他。
手上动作也快。
“东缅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
苍爷松手,喘着粗气。荆条落到她手里。繆云归捻着荆条外刺,指尖皮肤娇嫩,几隆皮肤竖起倒刺。她追问,“插手?到底是谁伸狗爪子?分不清么?爸爸。”语气轻佻。她垂眸,唇角微微勾起,低沉沉的笑,伴着出入鼻腔的气流,发出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人。
“那你想怎么样?”苍爷认为她不可理喻,跟她那个娘一样,“砍死鸣沙?弄死他孙女?再杀了我?”欲说,越不成体统,但他知道,繆云归肯定有这么想。一个不知好歹的疯丫头。
她高挑眉,站在原处。
“你要是想,我当然也可以这么做。”繆云归越过苍爷,身体陷入柔软的座椅上,腿跷上桌板,懒洋洋的将荆条丢回去。又目光凌厉的看向对面站着的苍爷。露出一脸天真无邪。“再说了。”懒音耍无赖,“什么叫——我想怎么样?你一句话就铲平了在建的军工厂,改纺织厂。亏了钱,又火急火燎的要出手。”她定神看,重音强调,“耍我玩儿呢?”
苍爷冷哼,“这轮不着你管。”
“是——”
繆云归伏案,站起来,“轮不着我管。”
“生意你说给小崽子就给小崽子了。”
“我不也没说什么么?”
苍爷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片子口无遮拦。亲兄弟,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小崽子小崽子叫。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陈家不睦。
“你跟你娘一模一样。”
他低嗔。
然后就是大声的、伴着怒气的叫她在书房反省。
恼羞成怒。
苍爷一贯的风格。
繆云归皮实,从小到大打了多少回。
就真的是记吃不记打。
小门一关,紧贴着窗户的防弹层落下来。整个房间陷入黑暗。她不受控制得攥紧拳头,连睫毛都在打颤。呼吸不畅,她把系在脖颈上的丝带扯下来;口干舌燥,桌上仅剩的茶水也叫她喝得一干二净。眼前恍若闪过一簇人影。
纤纤瘦瘦,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一步一摇曳。
“别在我眼前晃。”她说。
她脑袋闷闷地。
腿边有一柔软剐蹭。
她低头,小猫绕着她的脚腕转圈,肉呼呼的小身子‘哒’堆在她脚边。繆云归起心,踢了它一脚,猫也不叫。她又往东南角的书柜看,矮书柜微微倾斜,侧方漏出一个洞,光点儿一闪一闪。
——陈聿为挖破的。
五岁,娜卡莎带着小崽子刚到陈家老宅。
陈聿为抢她的秋千,繆云归看着野女人,伸手推小崽子进草坑。
坑底下掩着她装玩具的铁皮桶。
他磕得满嘴是血。
苍爷就拿荆条抽她,她叉腰。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眼神挖他。他就关她。小崽子倒是见风使舵,狗腿找老爷子求情。繆云归狗脾气,又爱面子。她需要他?又一巴掌,小崽子捂着脸转圈儿。苍爷气得要命,对她又是一顿揍。
陈聿为巴结之心不减。
一个晚上,几把铁锹,一个奇迹。
老头子精心改造的书房被凿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