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热闹的小汉奸程桂突然发力,脚下使绊勾倒了明士杰。
明士杰欲待起身,被肥华按住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赵宇飞心头火气,施展擒拿路数,虎口抓在肥华的手腕,牢牢扣住。无奈肥华膘肥体壮,力气更是大出赵宇飞数倍来。他轻而易举地挣脱,变拳为肘,击在赵宇飞心口窝处,直接将赵宇飞打吐。
明士杰明白,怨恨积压了太久,这是都下了死手。
他浑身通红,死死地掐着刘五的脖子。小汉奸身形瘦小,拉不开,回头冲手足无措的地痞们吼道:“还看热闹呢?他不认识你们,快帮忙!”
明士杰反手给了小汉奸两个大嘴巴,鼻血淙淙流进口中。刘五得出空来,直接踢向明士杰腿窝,把他踢得跪倒在地。板寸头的地痞一挥手,其他几个会意。几人用力拽下窗帘,牢牢地将明士杰裹住。这样一来,根本不可能记住他们的样子。
拳头和飞脚如雨点般砸向粽子一样的明士杰,刚刚能够站起来的赵宇飞立刻上前护住。肥华的皮鞋头上旋了钢板,退伍转业的他一向对军勾情有独钟。大皮鞋踢在身上,如同铁锤重击。赵宇飞压着明士杰,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这比踩背过瘾多了。
刘五一口黏痰吐在赵宇飞后脑。
“两条养不熟的狗!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没有你舅,你TM现在就是个洗厕所的!”
“老子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轮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破的案,比你头发还多!”
刘五拉住了肥华:“差不多行了,别踢坏了,要不又该降职了。”说到降职时,刘五脸上闪过一丝惨然。
“降职不要紧,马上退休了,指望这点工资养老呢。收拾收拾,到别屋玩去。”
从明士杰发难,到躺在地上挨踢,全程不过几分钟而已。明士杰显然低估了老家伙们的实力。
值班室的门被重重关上。赵宇飞揭开肮脏的床单,扶着满身红烧牛肉面味道的明士杰坐在床上。“明哥,还好吧。”
明士杰使劲摇了摇头,止住了眼前的金星。“我没事儿!”赵宇飞揉着明士杰高高肿起的后背,似乎在救治一匹受伤的野骆驼。“到我宿舍擦点跌打酒吧!”
“我说了,没事儿!”明士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湿漉漉的刘海混着血液黏在眼睛上。他抄起折凳,问了一句:“还能打吗?”
赵宇飞目瞪口呆:“明哥……干什么……”
明士杰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赵宇飞捂住肚子拼命跟在后面,只不过他只能勉强跨过门槛。
找了一路不见众人身影,赵宇飞长长地舒了口气,想是出去喝酒了。
明士杰握着折凳,告诉赵宇飞:“我知道他们在哪喝酒,我打头阵,你去拿警棍来找我。”赵宇飞把门插上,他知道,如果再追过去,经过酒精的发酵,自己也许就回不来了。并且会沦为笑柄,一直带到下辈子。
“明哥……明哥……你TM冷静点!”赵宇飞第一次发了火。“这样有用吗?你就是打死他们,挫骨扬灰,他们就能看得起你了?你仍旧是个无名之辈!”
明士杰扔了折凳,颓然地坐在门槛上。没错,他的一切努力,就是想得到认可。得到同事的认可,得到舅舅的认可,得到父母的认可。他三十多了,虽然身为所长,却一直被老同事压着。
他不怕牺牲,不怕死在抓捕歹徒的路上。可他怕默默无闻地苟延残喘,怕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
大国烧烤去不成了,两人这样肯定被大国八卦到整个郊区。赵宇飞拉着明士杰洗好了澡,换上T恤。
明士杰眼睛血红,也许是趁着乱子哭过了。
千代田日料环境优雅,清幽的环境能够让人放松心情。
天妇罗炸得酥脆,油脂入口,转化为美妙的符号,给大脑作出释放多巴胺的指令。明士杰鼻孔塞着卫生纸,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低头喝酒。
歌姬人俑被烟灰烫出个豁口,大煞风景。
明士杰突然想到了什么。“宇飞,我想起个有趣的案子。”
“一个嫌疑人,谋杀丈夫,在他的香烟中灌了水银,想利用火机点燃后的汞蒸气毒死丈夫。”
“没成想,嫌疑人坐在对面吸入了更多的汞蒸气,引发了急性肝损伤。”
赵宇飞同明士杰碰了个杯,干了杯中的清酒。
“没错明哥。随着教育普及程度的更加广阔,高智商犯罪嫌疑人也越来越多。包括利用氰化钾等化学物质。更有甚者,竟然可以利用中药药性不和来置人于死地。”
一谈起案子来,明士杰立刻恢复了神采,与刚才判若两人。
味增汤味道醇厚,从喉中缓缓地流进胃里。
“来年四月份校内招考公务员,我就报你这儿了。”
明士杰自嘲地摸着胡子茬,将一块金枪鱼扔进调好的芥末中。
“你跟着我有什么好?我孤家寡人一个,你小子有出息,别窝在这里。”
赵宇飞满怀敬意地举起杯子,冲明士杰说道:“明哥,弟弟我是个实在人,脑子也不够用。可是我知道,你与别人不一样。你是用脑子去看待案子,而不是靠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经验。”
“你教给我的东西,若单凭我自己,一辈子也想不通透。我从警的目的,是尽我所能地维护正义。”
明士杰没有举杯。
“小子,话别说太满,别轻而易举地跟别人谈心,知道吗?正义……”明士杰嗤之以鼻地哼了两声:“如果二十年后你还可以说出这段话,我再与你碰杯。不过希望那时我还活在世上。”
“看到刘书记那个熊样了吗?几年前,他因为玩忽职守罪被降职,从此一蹶不振。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么正大光明,对待犯罪嫌疑人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明士杰横着眉毛,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要狠!比白宝山狠,比凌国良狠,比刘进荣狠。什么十大悍匪,他们也是人。什么是狠?不怕死才是狠。”
赵宇飞回问道:“明哥,那你从警的目的是什么?理想?还是志向?或是获得认可?”
明士杰呼叫服务员,又要了两壶清酒。
服务员见歌姬人俑的嘴巴喷出黑烟,十分不满。但注意到鼻青脸肿的二人,她欲言又止,只能默默地将赔偿费加在餐费中一起结算。
“意义?我从来没考虑过。我只是把它当作工作。”
“我渴望得到认可。但是这种想法却是与工作时间完全分离的。一旦在工作中有了欲望,你就会怕死。”
“不要带着功利性抓捕犯罪嫌疑人。你只要记着,抓住他们,就够了。”
赵宇飞打量着眼前的老前辈。他有着白皙的面庞,秀气的凤眼,修长的手指。但是,却环绕着与相貌完全不符的气质。
那是一种邪气。一种比杀人犯身上更邪的邪气。
倘若在某一时刻,正义与法律不能主宰生死。那么,救人于苦海的必将是明士杰的以暴制暴之手段。
正如明士杰说的,主观意识常常连自己都欺骗了。
赵宇飞浑然不知,自己离明士杰的气质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