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我大哥,我爹,全都没了。”泰秀丽忍不住大声撕喊。两个人大声争吵,吓坏舟悟涯,也把阿勒吓哭。无处安置的愤怒和悲伤,点爆两个人的内心的不安,不分男人女人、无论多大多小,泰秀丽和齐咫涯扭打起来,滚打在地上。舟悟涯和阿勒哭喊着把他们分开,好久好久,四人才平静下来。再不争吵,已经撕喊够了。无声,继续上路。
天灾人祸总是一起的,人祸已至,天灾自然也就不远了。人祸,是人的眼泪;天灾,是老天的“眼泪”,就是要下雨了。天公不作美,总爱挑拨离人。千万片叶子没有两片是相同的,千万滴雨水却是完全一个样。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凄凉,全都打到人脸上,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全逃脱不掉,好冷。舟悟涯觉得冷了,他转着眼珠看着其他三个人。他们都在马鞍上,都在雨水里,都有一样被雨水打湿的眼睛、鼻梁、嘴唇,自己也被那些淋湿的眼睛都盯着。
滴滴哒哒、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到疲惫的难民身上,无处躲藏。雨水打湿了马鬃毛,无情有情,全都化作点点相思泪落入尘埃。舟悟涯知道泰秀丽怀里暖和,拼命挤着。
泰秀丽问齐咫涯:“你多大了?”
“十二。”
“怪不得你打不过我。”泰秀丽苦笑道。
“我谁都打不过。”齐咫涯低头,他又想到自己要是再大点,当时就能跟他爸一起回去战斗了,男人不能自已的臆想又要忍不住了,“要是我再大点就把西凉兵全杀了……”很是烦躁,直到看到舟悟涯躲在泰秀丽怀里,才觉得心安一些,轻轻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照顾我弟,我都不知道怎么照顾他。”
泰秀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舟悟涯,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人,一直都是别人照顾我。”不自觉又沉默了,她想着为刚才的扭打跟齐咫涯道歉的,却是管不住自己的脑袋,一开口就又绕到那些凄惨的事上。最后只能说:“雨快停了。”
“你看,”齐咫涯指着前边,“不一样了。”泰秀丽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山的影子。
“草地越来越少了,也有山了。”齐咫涯望着前面远方呢喃。
“是呀。我们离雪原很远了,应该要到雪原南边的魏国边境了。”
“快看,前面有彩虹。”阿勒指着远远的地方。舟悟涯一听有彩虹,立马从泰秀丽怀里挣脱出来,站在马鞍上眺望。泰秀丽只能拉住他手脚:“慢点,别掉下去了。”
舟悟涯在马鞍上观望好久,除了天空雨后灰蒙的颜色,再看不到什么,于是质问阿勒:“你骗我,彩虹在哪里?”虽是质问,不过他还是不停眺望着,倒真是希望有彩虹。阿勒打趣他:“别看了,我本来就是骗你的。我们都淋着雨,就你一个躲起来了,好久没看到你,我还以为那你睡死了。”众人都笑起来,舟悟涯倒是很失望。
不觉三匹马又走了很多路,逐渐有了阳光。阿勒又指着远处:“快看,有彩虹,真的是彩虹。”
舟悟涯在泰秀丽怀里眯着眼,懒懒地说道:“你又想骗我,这回我才不会上当。”虽然这样说,舟悟涯却觉得有点刺眼。泰秀丽把他拉出来,低头轻声跟他说:“快出来看,真的有彩虹呢。”
“真的有彩虹?”
“这回没骗你,你快看前面。”舟悟涯立马再跳上马鞍观望,这回阿勒真没骗他,他看到了彩虹挂在前面。
彩虹真的有七种颜色吗?真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吗?舟悟涯不知道,他不是光学研究者。他脑子里有彩虹的样子,他想用手指去数,在彩虹中间处从下往上数,但每次都辨别不清,彩虹在他眼里美丽得一塌糊涂,数着数着就不知道数到哪里了。好像彩虹有很多颜色,他细分不出来。真要说出一个答案的话,那就是三种颜色。他清楚记得逃难时候看到的彩虹有三种颜色,分别写在阿勒、齐咫涯和泰秀丽脸上。
第一种颜色是,高兴;第二种颜色是,很高兴;第三种颜色是,真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