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影一本镇定,全然用心良苦一般。这边嬉笑莺啼,外头洞窗间隙一双凛冽之目瞥着盯了一会。
她亦觉察门外那身影,暗自一笑,桓冲这个督军武将只怕来头也不简单。
然她一瞬遐思又怎么逃过冥岩目光,酒过三巡,七八酒壶倒竖,那两人具是醉颜酡红,迷离犯困倒在桌上,而冥岩镇定自若,目光格外冷邃,寒气幽深,只令人觉得此人足够难缠。
冥岩倒勾起一只酒壶,冲她问道:“千影妹妹,你看酒都没了,我们还要继续喝吗?”
“当然继续,说好的一醉方休。”
千影咧嘴笑,继而拍手喊人上酒。心下不觉暗忖:“水荧,今晚我给够你时间,一定要好好探查冥岩居所一番。”
哪知冥岩却摇扇起身,挨过趴在桌上的绿水,立于千影身侧,目光定在她面前的酒壶。
她一急欲拿开,却被他一瞬抢起,笑眼一眯,“千影妹妹的酒,是不是格外醇烈,怎么没见你喝下多少。”
他亦凑在鼻尖一嗅,笑意更深,“哟,原来是假酒啊,难怪这么难喝。”
千影这壶自是兑了些水,被其察觉自然是和颜笑道:“我一向不胜酒力,怕扫公子雅兴,就只好换壶淡点的酒。”
“千影妹妹,今日我只看到你满满的算计,岂有一点诚心实意,不若到此为止,再下告辞。”
冥岩拂袖欲去,但千影自然不能让其当下就走,起码拖得一时是一时。
她立时起身阻拦,但见新酒上来,一掌拍案,“好,我就喝这壶新酒,公子可不能说我没有诚意了。”
冥岩不动声色,负手看着她拿起酒壶,她亦往自个杯中斟了一杯,饶是豪气云天一口喝下,空杯倒置。
岂知冥岩莞尔冷笑,“一杯怎够,起码自罚三杯。”
“好,三杯就三杯。”
千影豪气应允,纵又饮下两杯,辛辣立时上头,晃了晃脑袋定神道:“冥岩公子,可满意?”
“不错,不过在下今日还有事情,就先告辞。”说完他亦抱拳离去。
千影忖度片刻,亦结账走人。
是夜水荧的情况越发严重,若说只是寻常中毒,可她脸上布满红疹,四肢皮肤亦是,加上腹痛难忍呕了些白沫。
自她从玄天回来毒发愈渐。
方才案头上那青釉小罐中斜盛着一支赤色木簪,伸手间隙只是轻微触碰,细心一看那上面盘踞的花纹竟在蠕动。
一尾极为细小身负鳞甲的红蛇吐着黑信,哧哧乍然极快遁入木屉缝隙,再一看食指指腹零星一点微红。
只是毒性游走很快,待她回到幽天喉间已有些发麻,直到千影到来,她已言语混沌,陷入昏聩。
阙歌决定由她前去面见冷霜华讨要一枚蛇虫噬咬的解药。
千影却即刻阻止,不若她去冷霜华房中拿出解药。她忖度此事暂不能被冷霜华洞悉,因为明着与冥岩为敌,很不明智,恐遭其反噬报复。
可也正是这个孤注的决定成了她步入深渊的楔子。
当晚千影一袭黑衣,趁着冷霜华不在室中之际。悄然从后院潜进,这幽深之室她曾来过,打开药柜发觉药瓶众多,只能一一过目,煞费不少,指间一瓶一瓶点数过去,始终找不到她曾经瞥过一眼的那只朱红色葫芦。
这时屋外起了动静,自是有人进来。她亦从最里头拿到那只装着鹿草的葫芦,拧开盖子倒了一颗于自己的青色瓷瓶。
“什么人!”
身后已然被人发觉,避无可避。
身手敏捷,她只想逃脱,不与纠缠,可霁风却出手狠重,势要把这个闯入者拿下。
虽已一路缠斗至外头院中,却无有间隙可溜,千影放手一搏,怀中因携一把短剑,对上出招狠戾的霁风,占不了先机,一心又想逃脱。
身后七八丈远的伊遥不知如何现身在此,顷刻甩出几枚暗器,旋身一避,暗器叮铛落地,未料后肩着实中下一掌,但她忍痛,将剑刃反手割去。
霁风向后一趔,脚尖顺势在他右臂一踏,一刻逃脱,借着夜色落在屋檐迅速隐没。
她褪去黑衣,变了装束,即刻赶入室内,将解药给了阙歌,阙歌也得知方才宫中闯入流寇之事,灯火虽暗,却藏不住她神色隐忍,便猜中,“你受伤了吗?”
“没什么事,服了疗伤药,我去小屋避避,”千影不想细说,也许这个伤,她自去躲一晚就会没事,于是转身叮嘱,“你看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