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法国到日本的直飞航班只有东京,因此百目鬼加多要一个人下飞机,坐东京到神奈川的电车到姑姑家。
粉发少年长发披肩,面部两侧头发像章鱼须,单独留出来,比后发短,但也过颈。
他眼睛耷拉着,望着窗外不断翻滚的白云,手中不停歇地戳着那块牛排。
牛排浇上了黑胡椒酱,盘子右上角还有一块日本人会喜欢的粗黄萝卜作为点缀。
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想的,在空姐询问是否要加黑胡椒酱时,鬼使神差点了头。
但他又觉得这事不能怪自己,毕竟空姐看他是小孩,就直接取消掉了牛排上放波尔多酱这个不错的想法。
如果当时给他波尔多酱这个选择,他没准能缓过神来,选择那一看就很不错的红酒酱。
他发誓,他真的讨厌黑胡椒这东西。
尤其是这家飞机公司上的黑胡椒酱。
从一年前,这家飞机供应的黑胡椒酱就开始难吃的要死,像下水道八百年没清理过的“沥青”,苦涩又腥。
近十四个小时的旅程他没有放松睡觉,也不知是单纯的不困还是面对未来的紧张。
上次回到日本还是两年前过年时,当时很开心的样子,但现在对于那次过年,他只剩下烟火很漂亮这一个印象。
他想再看一次那盛大而绚烂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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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活着”这个话题,是图书馆的书籍里所记载,也是互联网上一搜就能看到一大片相关词条的存在。
也忘记是哪天午后黄昏,为了抢到喜欢面包店新出炉的面包,而早早完成训练任务的他,在更衣室仓促更换衣物。
浸满汗水的衣服塞入背包里,过于长的衣摆简单粗暴地塞进裤子内。
他那天格外兴奋,甚至和讨厌鬼都打了声招呼。
手机上弹出的热搜话题丝毫不注意,他瞥了一眼,好像是某个小孩大冷天结伴去河流旁,然后落水的新闻。
这种事情,每天世界上都有在发生。
手指一滑,手机熄屏了。
那家面包店其实离俱乐部不算近,以往他都是坐公交车,但毕竟今天比以往提前了半小时,所以很可惜,只能选择步行去了。
他并不在意,毕竟他难得的爱好之一就有散步。虽然休闲散步和受过高强度训练后步行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果然低估了俱乐部教练的专业性,这一趟路下来把他累的半死。
没关系,反正到了。
百目鬼推开面包店的玻璃门。
面包的香气一股脑地涌入鼻腔,玻璃上是白色的贴纸,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小雪花和圣诞快乐之类。
用来当圣诞树的杉树上缠着丝带,漂亮的红丝带上还系着几个小金铃铛。
虽然还未过圣诞节,但提前就装修也不是什么罕见事情。
他的视线随着香气的来源朝里看去。
空空如也的食品柜说明了一切。
灯光映射着玻璃罩似乎都在发光,铺满油纸的食品柜内只留下了点食物碎屑。
店内轻缓悠扬的纯音乐旋律随着上方灯光投影跳动。
他有点想哭,但还是假装轻松的向老板询问。
其实他昨天已经和这里的老板口头预约过了。
自己很喜欢这家的面包,能否给自己留一个这样的话术,老板也乐得答应。
老板和朋友通完电话,因有大单子而兴奋的脸此时也变得充满歉意。
像是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浇了一铁桶冰水。
下午有个新闻,有个孩子和朋友结伴游泳,不幸溺水。
这孩子生前就最喜欢吃这家的面包了,所以就有热心人士专门买了新出炉的面包去祭拜这孩子。
就发生在半小时前。
老板三两语解释完,用因歉意而涨红的脸看着他。
他好像恍然大悟,仓皇买了几块面包和老板道别。
天已经晚了,来时的黄昏也早就垂下帷幕。
沉默地嚼着手中的白面包。他想,他有点过于矫情。
呐,每天世界上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吗?
死亡的人要大过活着的人,对他人有利的人要大过没有利益或者少的人。
强大要大过弱小,高天赋大于努力平庸。
屏幕的白光照射在脸上,身体也顿住。
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扯淡,纯属想多了嘛,他像平时一样安慰自己,也想像平时一样拍拍自己的脸。
不过,如果说死大于活,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查了帖子,帖子下,有人说是家人,是热爱的事物。
百目鬼加多思来想去,发现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难解答的问题。
当然,他不是个怪人。他有擅长的东西,要为之而努力的事物,也有自己喜恶。
正常人对这个问题迷茫吗?他也不知道。
也或许是青春期的中二病,不管什么问题都要扯到爱,生命,死亡,自由。
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周五礼拜时依旧让人搞不明白的话题。
耳边是祷告词,自己也扯开嗓子吟诵。
神是否也在苦恼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