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高庄按窗帘,经过四姥爷家,看到一个老人裹紧旧袄,秋风中跟跄的走着,小雷认出那是喝醉的四舅。四舅不善言谈,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而且每喝必醉。小雷父亲也爱喝酒,有母亲管着,不是每次必醉还好些。
四舅想喝酒找不到洒友时就想起小雷爸。不管农闲农忙,快上午时骑车到小雷家,有时提封点心,大多时都是空手而来,母亲不管多忙总要炒个鸡蛋,切盘猪头肉,四舅总是说“姐,别忙烦,有酒就行”,和爸喝酒俩人唱的很痛快,母亲总是劝“少喝点,一会儿还得下地干活呢”。四舅和爸必大醉一场,然后四舅踉跄着推着他破旧的自行车,嘴里说着“姐,不用送,弟很高兴,过两天还来看你”。四舅满意而归。
看到四舅,小雷就想起去世多年的四姥爷。总是弯着腰,背着手,黑色的腰带系着破旧的棉袄,谢顶的头上裹着白色羊角手巾。
四姥爷小时候上过私塾,毛笔字写的很好,年青时考上焦作煤矿学堂,毕业后被派到焦作挖煤,挖煤又脏又累还危险。老姥姥不让儿子去,四姥爷以“父母在,不远行”为由,勤劳种田一生。
四姥爷年青时,別人给说了亲事,女人是从外地拐卖来的,长的很漂亮。老姥姥花了很多钱,摆了酒席,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热闹喜庆。洞房花烛夜,四姥爷掀起绣着金线的红盖头,粉面桃花的女人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哭着说“求求你,放过我,我是被拐骗来的,老家有相好的”。四姥爷可怜女人,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夜里偷偷放走了女人,还送了回家的路费。“生米做成熟饭,女人还会跑吗”。村里人都笑四姥爷读书读傻了。
四姥爷不抽烟不喝酒,不善言辞,做人做事很低调。有一年春天,小雷和母亲正在猪场地里栽树苗,远远看见一个佝偻着腰模糊的老人身影,近了竟然是四姥爷。粗布腰带系着破旧的黑棉袄,谢顶的头上裹着白色羊角手巾,手里拿着几株带土的葡萄树,“叔给你送几棵葡萄树,今年就能结果,让孩子们吃”。母亲很感动,连忙让四姥爷回家喝口热水,四姥爷摆摆手,弓着腰回去了。望着四姥爷远去的背影,母亲对小雷说“四姥爷是好人,还想着出嫁的侄女”,又说“能说会道有本式的人,表面一套,被后一套,不一定真心对你好。老实巴交,不善言谈的人,不会锦上添花,却能雪中送炭”。
后来,那几株种在屋后的葡萄树爬上房顶,小雷爸搭了葡萄架,整个房顶被罩在一片绿色之下。秋风起时,绿叶间一串串葡萄,紫色的像玛瑙,绿色的像水晶,满院都飘着葡萄的香甜。每当采摘果大子小,吃起来酸甜可口的葡萄时,小雷和母亲都会想起四姥爷春风里模糊的身影,亲切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