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空,你一个闲出屁来的人还能没空?我和阿黄都在等你,赶紧上线,不然我就打你骚扰电话了!
卡神不依不挠,记忆中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体会不到他人心情,也就常常不分场合地说些不带脑子的话。
“天啊,饶了我吧……”
叮当把手松开,仍由沉重的手机砸到脸上。
他在想,也许以此为契机断绝这份关系会很不错,但又有点担心自己会在接下来的数月里受到持续不断的骚扰。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挑个合适的事情把话挑明,这样才能断得足够干净。
但在那之前,他还得应付眼下的局面。
去做他最讨厌做的事情。
扮演自己。
……
【正在使用ATX2030游戏头盔,扫描已开始,请稍后】
【神经连接程序就绪,十秒后载入游戏……】
【10、9、8……】
【载入成功,欢迎登陆《漫宿密史》】
依旧是那驱散意识的白光,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也许是经历多了,叮当发现自己竟能隐约感觉到这些光芒的不同。
玛利亚的光是神圣的,纯白中夹杂着许多幽暗的温柔;《漫宿秘史》的光则是惨白的,是一种病态的洁净感,仿佛帷幕下隐藏着许多神秘与复杂。
再次睁眼,叮当已来到《漫宿秘史》的准备房间中,同时卡神加入房间的申请也一并到来。
叮当点下“确认”按钮,代表传送的蓝色光芒亮起,这位记忆中的好友随即跃出。
这是一位有着粉色短发的雌雄莫辨的美少年,毫无疑问这样的外貌绝无可能在现实里出现,所以这大抵是《漫宿秘史》强大捏脸功能的效果。
叮当看着他,没有说话,两个人在沉默中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连卡神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鱼鱼了?”
卡神坐上沙发,自来熟地来在叮当身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们本来就很熟。
叮当点了点头,他确实鱼鱼了,只是原因更加复杂,而且无药可治。
他点开游戏开始菜单,简单地说:“开吗?”
“别急啊,阿黄都还没到呢。”卡神贴着叮当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所以到底怎么了,又饿得吃不起饭了?”
叮当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好在另一则系统提示及时出现,帮助他摆脱了暂时的困境。
【玩家“哈斯塔”请求进入房间,是否确定?】
“确定。”
叮当话语刚落,一位有着金黄色及腰长发的女性缓缓走出,她有着姣好的面容,坐立站行皆透露着一股极佳的修养,使人天然就会产生距离感。
“阿黄。”
卡神跑到这被称作阿黄的女人跟前,神神秘秘地说道:
“叮当得鱼鱼症了。”
“他会得鱼鱼症?”
黄女士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但只是看了眼叮当,他就马上发现了不对劲——叮当的眼神太涣散了,甚至找不到一个焦点,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但即便如此,阿黄还是不相信叮当会得鱼鱼症,小声道:“他又饿得吃不起饭了?”
“不像。”
卡神担忧地摇头:
“如果他真得吃不起饭,早就厚着脸皮来找我要饭了。”
阿黄听罢,更是纳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道:“叮当?”
叮当看向阿黄,记忆中这是一个相当博学的人物,很骄傲也很有主见,人缘还很不错,因为讨厌她的人或她讨厌的人都已经被她用权限给干掉了。
此外,记忆还告诉他,阿黄这个奇怪的昵称是他自己取的,原因是哈斯特=黄衣之王=黄=大黄=狗=阿黄。
很奇妙的逻辑,足见死去的自己一开始也并不喜欢她,但这并不妨碍那个人认为阿黄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叮当从记忆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打开游戏菜单道:“要开吗?”
这下,黄女士知道叮当肯定遇上某些极其糟糕的事情,神色费解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确定自己还好吗?”
卡神插话道:“你该不会又被炒鱿鱼了吧?那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不是早就不想在太平间里推尸体了,换份工作就是了。”
面对俩人连珠炮一般的提问,叮当实在是感到心力憔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糊弄道:“我很好。”
“好你个大头鬼,你要真的好就不会这样了。”
卡神抓着叮当的肩膀,使劲摇晃道:
“说,你把原来那个叮当藏哪了,把他还给我!”
叮当一时震惊,难道卡神已经看自己并非自己了?
“滚一边去,别捣乱。”
阿黄把卡神推开,神色严肃道:
“到底遇上什么事了,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们说的?”
叮当再次把注意力转向阿黄,他不想说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因为他既不期待变好,也不期待变坏,只想在漫长到让人绝望的生命里保持永恒的沉默。
或者……立刻结束他的痛苦。
面对沉默不语的叮当,阿黄无奈地叹息。
现在她终于相信,叮当确实得了鱼鱼症,而不是单纯的在为某事悲伤。
“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跟我们说吧。”
阿黄说罢,拽着卡神来到房间角落,悄悄道:
“一会打游戏的时候,你盯着他点,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就告诉我。”
“他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打游戏啊?”卡神焦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快想想办法。”
“我就算再聪明也治不好鱼鱼症。”阿黄翻了个白眼,瞄了眼叮当,然后回头说,“他这个情况最好是去看心理医生,每小时四百块的那种,这钱是打算你掏还是我掏?反正不可能是叮当自己掏,他根本就没钱。”
“我一个大学生,哪来那么多钱……”卡神露出了明显为难的神色。
“那不就得了,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看紧他。”阿黄无可奈何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虽然我认为这是个很坏的主意,但谁让我们中只有你最闲。”
“好吧。”卡神点头答应,“你说我一天给他打三通电话确认情况怎么样?”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是个坏主意的原因了……”阿黄捂了会脸,“总之你别刺激到他,他要是死了,我就曝光你,让广大正义激素过剩的网络暴民来制裁你,标题我都想好了,《带带大卡神网暴他人至死》,第二天绝对是大眼热搜头条,你信不信?”
“怎么这样?”卡神苦着小脸道,“你就不怕我得鱼鱼症吗?”
“你?死了拉倒,顶多是把第三天的头条改成《网络暴力泛滥,谁的错?》,只不过大概率是连这点反思也不会有的,互联网没有记忆,更没有智力,只有情绪。”
“好可怕,网络暴力好可怕,我要鱼鱼了……”
就在两人相互耍嘴皮子的时候,叮当反而坐不住了。
无论是出于扮演自己的需要,还是玛利亚的要求,他都必须在进行一场游戏之后才能下线。
否则不单单是玛利亚那边,朋友间互不理解的争吵都足够他头疼很长一段时间了,因此在场人中,叮当反而是最想开游戏的那个人。
他来到两人身边,带着游戏模式的选择页面道:“我说……还开吗?”
卡神和阿黄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