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念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犹豫道：“似乎是东边一个什么道观里的？不过他一说周围人都嘲笑他，说那地方早就荒了，听着就是忽悠人的。”

“东边……安排人去看看。”独孤雅荻吩咐了几句，外头有人应了。

端木念仔细将一沓信件翻着读完，一边读一遍叹气：“太难了，百姓过得太难了。遭了灾无人管，丰年加岁贡，贫年征徭役，幼时读书搏功名，青年四海奔波养家，到老还不得安宁，家中小辈又需照料……”

“世人皆苦，各家不同。”独孤雅荻将信件合上不让他接着看，“你须知道，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即使大罗神仙降世，也总有渡不过的苦难。身居高位而守仁心，无非是因着碗里每一粒米、身上每一寸布都来自黎民百姓，而要心怀感恩，尽己所能去回报他们，仅此而已。我们尽了心，尽了力，无愧天地苍生，便不算白来一遭。”

端木念满肚子的惆怅被按下去，听着恍然，摇头。

“这几日无非是等京城吵出个一二三来，等韦莺查出后续来，盯着一二便是。你得空继续去摊子上看着，在城中逛逛，与那老翁幼童搭闲话，问问那铺子老板生意如何，瞧瞧众生百态去。”

端木念拧眉：“城里脏乱，何苦受罪呢？”

“你以为脏乱，他们却要日日在此生活。你只知有徭役赋税，你可知家长里短？你可知为何不止让你派药，更要派粥，还是稀粥？你可知平日宫里不屑一顾的一石白米，在平日里卖多少银两，遇到天灾人祸又值多少银？吃不起的人家吃什么？”

端木念听得一愣，拍着脑袋想了半晌，犹豫道：“城志有载，米价各地不同……吃不起白米白面的人家吃糙米和豆类。”

“你可吃过？”

端木念自然摇头：“不曾，宫中多鸡鸭鱼肉。”

“你可知糙米与白米有何不同？你可知一头猪在民间卖多少银子？什么时候宰杀？”独孤雅荻边说着边点点桌子，“你瞧这木头桌子、粗瓷茶碗，可知寻常百姓家里用什么？钰成从户部手里扒出来的银钱不多，却足够你用了。你拿去，在芙城内置办一套屋舍，自己找下人、开火做饭，住到我们办完事，起程回京。”

端木念忙去找纸笔，“等我一下，我得整理个单子，需要注意什么……”

独孤雅荻看着他一顿手忙脚乱，递来的单子却不曾接，送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自行体会，若是遇着困难随时来问。”

“我可以解决！”端木念自然嘴硬，就差把“莫小瞧我”写在脸上。

独孤雅荻不与他辩，只道：“钰成在北地军营十年，我走南闯北同样十余年，这些年我们都见过何为‘人间’，故而分得清主次，将能交与旁人办的事情都安排出去。如此才能组织众多人手，带领高效的队伍，将所拥有的人事物都安排起来，使你看着我们终日游手好闲，不是对弈便是睡觉。”

说到这儿，独孤雅荻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廖坚，看得他心里发毛，连忙低下头。